将醉(21)
慧不管这些,一方花园给自己划出一片天地。
生桥一个多月没怎么做事,回来后她没急着找他。
一直到三月中旬,祝升回来十来天了。
趁她难得清闲,把他抓来讲故事了。
关于祝升在金州的那些琐事,和一个叫裴焕生的人发生的过往,甚至是两年前凉州姑臧城的旧事,都被慧当故事听了个够。
慧长得漂亮,娇艳媚态,慵懒地卧在榻上。她垂着手,轻轻地敲击着塌边,敲击木头的声音算不得多么清脆,甚至是沉闷。
她声音很娇俏,比祝升在金州见到的那位翘果儿还要娇,甚至翘果儿在她面前都算不得什么。
“很有趣嘛。”她弯着眉眼笑了笑,“故事讲得很不错嘛。”她语调向上扬起,并没有很认真,像是逗狗一样的夸赞,“祝升呀,我的生桥,我希望你杀人,也能这么认真。”
穿着松垮长裙的慧起身,走下来,蹲在地上,抬起跪在地上的祝升的下巴。
“你是我最锋利的剑,是十五岁站在第四席位置上的生桥。”慧垂着眼眸,言语十分认真,像是在看一个非常完美的作品,她也容不得半点瑕疵,“江湖人说,见了‘死桥’兴许还有生还的可能,可若是见了‘生桥’你——却是必死无疑呀。”
慧笑道,很满意地点点头。
“不许动心。你只是一把剑,一把冰冷的剑。”
祝升摇摇头:“我没有动心。只是在报答他的恩情。”
慧挑了挑眉头,淡淡评价:“很好笑的话。”
下一瞬间,利落的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火辣辣的感觉瞬间袭来。
他本可以躲避的,甚至是可以靠着作为杀手的本能反击的,可他没有。
她是慧,是东楼,是夜桥的主人。
也是他的主人。
慧的语调不再娇媚,她眯起眼睛,像是有了些许的怒意,话语里更多的却是一种轻视:“你也算我亲手养大的,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我从未教过你做杀手要讲人情,渡黄河应该也从未。”她的语气很冷,像是崖边的风那样,不讲什么情意,“裴焕生……你觉得他人好,是么。两年前幽州刘家遭毒杀灭门,就是他的所作所为。可是啊,他做事不够谨慎,给自己留了后患,他们家那个苟且活下来的孩子,如今十五岁了,要花钱买裴焕生的命,替他们家报仇呢。”
说到这里,慧微微一笑,将那孩子定下的单子拿出来,放在祝升的面前。
“交给你了。”
“……”
祝升愣了一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呆呆地看着落在地上的纸,上面写着的目标正是金州裴焕生。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慧,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问为什么。
但是杀手杀人,是不应该问为什么呢。
有人花钱买他的命,这就够了。
可是……
那是裴焕生。
祝升后悔了,人与人之间,不应该讲究情义的,不应该有任何牵扯联系的。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难过,声音有那么丁点的哽咽。
“……慧。”
祝升想,他说过金州下一场雨来时,会要回去。
可他没想要裴焕生的命。
第13章 风雨
祝升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捡起那张纸,走出慧的房间的。门外冬桥和春桥在等着,他们分别是夜桥的第五席和第六席。
春桥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比祝升还要小上一岁。她性格活泼,特别应她的“春”字。而冬桥也是真的冷冷的,几乎没什么话。他们是搭档,基本上是春桥说话,叽叽喳喳的,冬桥则负责动手杀人。
春桥拉着祝升,一眼就看到他脸上的痕迹,拉着他先吹了两下。直到离开了东楼,出了花园,她才撇着嘴道:“慧真狠啊。回去上些药吧。她跟你说什么了?”
祝升几乎是被他们两个架着走的,稀里糊涂回到了听风楼,他眼里看不出悲喜,甚至也没有怒气。
直到他听到春桥的话,拿出怀里那张纸。
他才有那么一瞬间的难过。
“慧让我杀个人。”
春桥仔细看了一下:“裴焕生?!”春桥惊讶道,她当然听说了祝升在金州的故事,她没有想到,慧会做到这样绝。
“天呐——天呐——我的妈妈咪呀——”春桥叫道,拉着冬桥的手,她几乎要跳起来,还好冬桥摁住了她,才没有让她放肆下去。
冬桥轻轻地摇了摇头,说:“不能讲情义。”
春桥撇了撇嘴,没好气道:“真是冷血无情呀。外面花花世界,和人接触多了,就是会沾染世俗气,也想着……闲暇一段时间,装一装正常人。”说着,她的声音也小了许多。
她拉着祝升小声道:“这样吧,你实在是下不去手,就把单子给我和冬桥,我们帮你杀了就是。”
“不用。”祝升拒绝了她的“好意”,却是想让她帮另一个忙,“让盼帮我查查,幽州刘家那个幸存的孩子在哪里。”
“你你你想干嘛?”春桥惊恐道,看着面无表情的祝升,她瞬间有些寒毛卓竖,她颤颤巍巍道,“你……你要……”
“让盼帮我查查。”祝升打断她的话。
春桥没再说话了,用力地点了点头。
盼,夜桥第七席,比起杀人,她更擅长调查情报,很会察言观色。她话少,做事雷厉风行,很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和见解。和他们几个相比,盼兴许是正常的那个人。
首席死桥杀人无数,前半生兢兢业业,如今开始浑水摸鱼,不怎么杀人了。慧放任他,念在他上了年纪,三十多岁了,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