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醉(43)
他窝在温水里,枕着裴焕生的胸膛再一次睡过去。
等他被抱回床上的时候,才又短暂地清醒了会。
他听到裴焕生小声地跟自己说话。
“上次你走时,是不告而别。如今呢?我醒来的时候,还能见到你吗?”
仿佛裴焕生才是那个心惊胆战、忐忑不安、用情至深的人。也可能他只是介怀上次的不告而别而已。
既然要分别了,那就好好道别吧。
祝升应了他:“能。”
作者有话说
本人很喜欢的一章。
文中“...”是删除的内容
第25章 道别
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裴焕生就将祝升喊醒喝了粥,是热乎的小米粥。
裴焕生撸起袖子端着大碗,给祝升舀了一小碗,问了他的喜好,往里面撒了少许的糖。再用小勺往里面搅和均匀,使得糖充分融在粥里。
祝升原以为裴焕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如今看来也并非是那么一回事,原来满心算计满眼金银的人,也会有这样体贴顾家的一面。
祝升看着他,莫名笑了,说:“哥哥对每一个人都这么好吗?”
难怪有人会对他念念不忘到如今。
“不是。”裴焕生回答得很果断,不带一点儿犹豫,他将碗推到祝升面前,“小心烫。”
裴焕生给自己也舀了一碗,他放了很多糖,似乎很爱吃甜的。
祝升一手拿着勺轻轻搅和,一手拖着腮想:这样一个好甜口的人,难怪他会喝不来铁观音的涩。
起初祝升不喜欢金州这片地方,一个奢靡之风盛行的地方,就像是摇摇欲坠的高塔,让人觉得不踏实。可他在这里呆久了,如今到了彻底离别之际,又有些不舍得。祝升不清楚,这样的感觉究竟是来自于对这片土地的不舍,还是对于裴焕生这个人的留念。
可他终归要回夜桥的,不能够在这里停留太久的。
祝升觉得奇怪,明明他们已经两清了,为何还觉得他们是纠缠着的呢?
幽暗的烛光照亮屋子,拉出又长又大的两个影子,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平又去睡觉前,在楼下的桌案上给裴焕生留下一封信,是今日下午时夜送来的,刚上任不久的许云莱从邓家口镇寄来的。
他当着祝升的面展开,里面的内容寥寥,大致说:没有李何欢的消息,在当地与江湖人有关的案件里,卷宗记载的是一个叫“谢春风”的人。至于悲离别,则更是没有记载,只存在于口口相传中,像是一个谣言。
裴焕生叹了口气,他虽然早已经猜到,如果真是李何欢出现了,也不会把自己真实名字说出来。他做事不留痕的,不会让人找得到。
借着烛火,裴焕生将信纸点燃,丢在了地上的铁盆里。
祝升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担忧的神色,想来信上没有写什么好事,他随意问:“怎么了?”
“……那日我在来香园见许云莱,拜托他替我查一个人。”
“哦,李何欢。”
“你知道?”
“我听到了。”
裴焕生轻笑一声,忍不住在心里感叹:难怪……
“你听到了多少?”
“嗯……全部。”祝升歪歪脑袋,露出无辜的表情,“你们声音太大,我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表明并非是自己存心偷听。
裴焕生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计较,祝升可能不是存心偷听的,但一定是故意站在门外等着自己的。
祝升眨眨眼:“他说马上就是你的生辰了,什么时候?”
“你要为我过了生辰再回去吗?”
“……不,我随口一问。”祝升冷静地摇摇头,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为什么,已经做好没有再见面再相处的打算了,可就是想要多聊一些,多了解一点,多相处一会。
人很奇怪,人的感情也很奇怪,人的思绪人的举止行为更是奇怪。
他想他可能是哪里生病了,回夜桥后得要找人看看了。
“四月二十六。”
祝升没应,他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他只是在想,他答应了春桥,要在端午之前回去的,他们还要一起赛龙舟。若是他不回去,春桥又要黏着自己闹一场,得拉上渡黄河他们来哄才能好。
夜已经深了,祝升放下吃得干净的碗,看着外面的天色从青灰变得乌黑,已经过了十五,月亮残缺了一角,像是被人啃了一口,不再是漂亮的满月。
初夏的夜风吹进了屋子里,带来几分凉气,外面的蝉鸣声不间断,不算刺耳,只觉得有些吵闹。都说蝉的光阴短暂,蛰伏三年,甚至更多,一生只活一个夏日,甚至更少。祝升也觉得自己在金州这些日子,也如蝉的一生一样,只不过短暂但不够绚烂,平淡如水,甚至还有些酸涩。
到此为止吧。
一切都到此为止吧。
不需要再继续下去了。
“祝升。”
站在窗边的祝升因为裴焕生喊他而回过头,他略微疑惑地看着他,只见裴焕生抿着嘴朝他笑着,裴焕生看上去很高兴,他站在光与影中,像是在铜镜里那样不太真实。是近在咫尺可又像是触碰不到的人。
柔软泛黄的光也有自己的偏好,将裴焕生那张漂亮锋利的脸映得更为立体,侧脸的影子中,柔顺的面部弧线,以及睫毛被拉得很长。
祝升觉得,这个世间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偏爱裴焕生的。
只见裴焕生朝自己走来,他步子轻快,过来搂住了自己的腰。祝升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搂在怀里了。祝升不禁想,这个人所说自己不会武功,但是反应能力还不错,究竟是有多好。之前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接住自己的两柄飞刀,如今有又多次凑上来抱他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