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回南天气晴(106)
轻声细语间,向南珺却觉得仿佛有上万吨烧红的岩浆倒灌入耳道:“你到底同边个学坏?”
温度太高,灼得他痒、麻,唯独不痛。
向南珺摸起胸前那块佛牌,放在掌心把玩,眼尾上扬着睇住他:“系你讲,你唔系好人。我唔学坏,点能留住你。”
“你中唔中意?”向南珺试探地问,“或者我都可以乖。但系我乖一点,你唔会来。你系唔系只中意那种type,识得点样勾人、点样让人happy、会在床上叫你‘老公’。我呢个样,系唔系好无趣?”
余回似真有些动气,专挑他身上最红的一处拍下去:“你点又同其他人作比较?”
向南珺轻轻一声痛呼,整个人向他怀中一缩:“我点有呢个意思!”
那一掌扇得大概是真的有些重了,小少爷眼底都莫名淌出光来。余回心一下又硬不起来,掌心复又按上去替他揉:“痛咗?”
“没有。”向南珺摇摇头,“我只不过系想,如果我唔再执着同你求个永远,至少希望你可以陪多我几刻。余回,你成日有话唔愿意同我讲,我变懂事,知人总都会有苦衷,而苦衷唔使同每个人都讲。我只不过系想同你要个承诺。”
“什么承诺?”
“你要做的事做完,就给个机会我,同我试下你觉得好可怕的‘永远’,得唔得?”
向南珺在他怀里抬起头,望住他,同他提一个这样的要求。
他不知道该怎样拒绝,更不敢想象这个承诺本身该是什么样子。
一个决意今日去死的人,是想象不出明日的太阳的。
永远。他自己都不知,他此生还有无机会同人讲永远。
他问向南珺:“永远系几耐?”
向南珺眨眨眼,睫毛好长,扇下一片阴影:“当然系一生、一世、一世辈。”
“一世辈...”余回轻喃,听落去又似个承诺,“我讲唔好一世辈。你要一时开心,只要我仲活住,都陪你。”
向南珺眉头轻蹙,反问道:“一时又系几耐?”
“我都唔知。”余回第一次像此时这样,望他片刻,便不敢直视了,将头撇到一边去,似作逃避般地讲,“一秒、一分、一个钟,一天、一礼拜、一个月,都有可能。”
“一个月可以,两个、三个月,一年、十年,慢慢慢慢,唔就一世辈?”向南珺从他怀中起身,勾住他后颈轻啄一口,“点就唔得?”
他似乎突然寻到同余回相处的门路。只要他不强求那一个余回总犹豫着给不出的时限与承诺,不要讲爱、不要讲拍拖,不要讲那些于余回而言沉重似负担的东西,其实他们私下里相处,同情侣都没分别。
余回不会拒绝同他拖手、拥抱、接吻。从前拒绝同他做爱,现在一样甘愿成为他的一处温柔乡,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安危威胁到余回,一样可以伤心时窝入他怀里落泪。
不肯开始一段确认的关系,不过是害怕失去、害怕给不起,在自欺欺人,企图及时止损。
余回第一次被向南珺看穿,他哪里是不爱,他是不敢。
向南珺每每想到这里,总是可以突然就释怀。
有人爱意见天光,有人爱意埋心底,就算勇猛至留低成身的伤疤,在感情里都要做细路仔,以退缩应对面前所有。
他愿意给余回个机会。原谅他的暂时退缩与避让,允许他面对自己的感情,在有限时间内做个任性的细路仔。
所以如果余回大事做成,也一样该让他得偿所愿。
“你中意呢样的说法?唔觉得‘一世辈’说出嚟,其实都好虚浮?”余回后仰,避开那一片红,生怕又弄痛向南珺,“有人的一世辈甚至长唔过一个月。”
他的语气不似玩笑,倒真如同他要去做一件交付性命的大事。
向南珺一整晚的心第一次悬起来。
他捧住余回的脸,一口一口轻吻,从额头直至双唇:“我唔同其他人讲‘永远’,只对你。你如果觉得我的爱唔虚浮,我都一样唔会觉得我期待个‘永远’有乜虚浮。”
余回似被这句话触动,陷入静默里,至少不再反驳他讲的话。
他直觉此时是个套话的好时机。便松开余回的唇,却不走远,藕断丝连地蹭着讲话:“风哥,你要黎耀文垮掉,系唔系?你到港市嚟,搞钱系幌子,呢才系你真正目的,系唔系?”
余回避而不答,偏开头,将乱蹭的脑袋按住,长臂捞起床上薄被,重新披上向南珺肩头:“刚刚仲哭痛,宜家又要乱动。”
向南珺用虎口扭回余回下巴,同他头抵着额头,语气放软了,讲:“你就同我讲喇,风哥。”
杀手锏威力从不令人失望,向南珺不是热衷撒娇的人,一旦撒起来便叫人忽视不得。
温软的语气不似他往常,张口就是大杀特杀。
稍一用力便能挣脱,余回却心软,就这么任他钳着:“系Maggie又同你多话?她卷入都已经系我意料外,你唔好再让我为难。”
未明确讲不是,其实已同默认无异。向南珺便将另一只手也从余回颈后抽出,一齐捧住余回的脸,拇指顺着他的侧脸描至耳后:
“咁大个港市,他那样的作风,都唔知搞到几多人唔开心。你如果要呢样做,当然要算为民除害,我当然挺你。只是唔知你一人要点做,我帮你,好唔好?”
向南珺够聪明,亦不够聪明。读书的聪明在感情里向来无用,他的话说太明显,心亦太急。
余回当然拒绝:“都对你讲好多,你唔好再问。”
话都来不及落地,他被人双手抵在胸前,用力一推。猝不及防后仰,陷入那一张暗红似玫瑰花瓣的床铺里,周身都飘起同向南珺身上沐浴露一样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