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59)
闻亦注意到他的视线,身上刚冒头的活泼就立刻消散了,他垂眸看着眼前的饭碗,安静地吃起了饭。
闻勤生的视线又转向盛星河,盯着他看了好大一会儿。盛星河目光坦荡地抬头,和他对视。
闻勤生突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盛星河回答:“盛星河。”
闻亦抬头看向闻勤生,闻勤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餐桌上再次归于平静。
吃完饭,外面下雨了。闻亦要在这边过夜,盛星河也一起留下了。
管家进来,提醒闻亦要把车停到车库里,闻亦让盛星河去了。
盛星河把车在车库里停好,撑着伞穿过庭院,视线透过雨光,他看到窗内坐在小厅里的爷孙两人。
玻璃窗内的灯光在雨中被晕染得有种古老的油灯的感觉。
闻亦半垂着头,似乎心不在焉,还有点局促,跟他平时一点都不像。
而闻勤生坐在闻亦对面的沙发上,手里拿着烟斗,他蹙眉看着闻亦,还是那种苛责的眼神,就像闻亦做错了事。
他看起来对闻亦不满,可实际上他又对闻亦漠视得彻底,这是一种很矛盾的态度。
似乎还有别的隐情,说不上来,盛星河只觉得很怪异。
盛星河进门后,管家很周到地让人上了热茶。
不多时,闻亦从小厅出来,看到盛星河:“少喝茶,待会儿睡不着。走,我带你去客房。”
盛星河站起来,跟闻亦上了二楼,停在一间客房门口,闻亦说:“你睡这间,早点休息吧。”
自从下午来到这里,闻亦就像变了个人,局促又仓惶。直到这会儿没有了别人在眼前,他才有了点平时的样子。
盛星河没进屋,问:“你房间是哪间”
闻亦指了指另一侧的一间房门:“那间。”
他突然顿住,转头看向盛星河,挑了挑眉:“你想干什么?”
盛星河本来就随口一问,闻亦这反应倒像是自己想干什么似的。见他又变得贱嗖嗖的,盛星河反而放下心了,他说:“晚安。”
然后就进屋关上了门。
闻亦看着关上的房门,轻笑了声,然后强装出来的平静慢慢皲裂。他抬头望向三楼某个角落的方向,眼神中情绪复杂难辨。
盛星河洗漱完上床看了会儿手机,见时间不早就准备睡了。他听着外面喧哗的雨声,很快就昏昏欲睡。
就在他即将沉睡的时候,屋里白昼般闪了一下,两秒后,延迟的雷声轰然响起,盛星河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白光和惊雷似乎带来了某种作用,惊吓的同时,令盛星河茅塞顿开,他突然想明白了闻勤生看闻亦的眼神。
那种让他觉得说不上来的怪异,他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
那种苛责的眼神不是在谴责闻亦做错了事,而像是,闻亦就是错误本身。
这个夜晚注定不太平。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星河已经睡得很沉。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拖长的、超乎寻常的惨叫。在电闪雷鸣的雨夜长响,有种悚然的恐怖。
那是狂笑,也是悲嘶,听起来饱含恐惧,又透露着得意。
那是只有地狱里才有的声音,是受苦的死灵和狂欢的魔鬼,一起发出的尖鸣!
盛星河猝然睁大双眼,怀疑自己是在一场噩梦里。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
很快,门外响起匆匆的脚步声,有远处传来的,还有一些是从他门前经过的。
盛星河愣了两秒,立刻从床上跳下来,甚至来不及找床边的拖鞋,直接赤着脚跑了出去。
他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就被赶来的管家站到他面前挡住了视线。
那个留着小胡子的老人穿着睡衣,严肃地看着盛星河,用近乎命令的强势语气说:“先生,请回房。”
盛星河:“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牢牢遮住他的视线,说:“什么事也没有,请回房。”
盛星河:“我明明听到……”
管家打断他:“请你做好客人的本分,别打听,请回房。”
这话说得很重,但是盛星河也听出来了,这里头是闻家的家事,而且是一件需要在外人面前遮掩的家事。
盛星河和老管家对视了几秒,问:“闻、闻总他没事吧?”
差点直接叫了闻亦的名字,他听到那些脚步声,似乎是往闻亦房间的方向去的。
老管家什么都不肯透露,再次重复:“请回房。”
盛星河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但是他的理性和教养告诉他,在不了解前提的情况下,不要添乱。他无可奈何地妥协了,吐了口气,退回房间关上了门,然后站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外响起老管家离开的脚步声,还好他没有把盛星河的房门从外面锁上。因为,那毕竟不符合主人家的本分。
惨叫声没有再响起,外面脚步声杂乱,确实是往闻亦的房间方向去的。盛星河急得在原地转了几圈,拿手机给闻亦打了过去,没人接。
然后他听见外面人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眼。
伤口、医生、司机。
这时,大门那里传来车声,盛星河走到对应方向的窗边,斜观的视角下能看到一辆车停在门口。
紧接着,他就看见有几个人挟持着一个人从屋里出来。不,不是挟持,没有挟持那么强势。
但又不是一般的搀扶,他们似乎是怕伤害到这个人,但又不得不控制住这个人,动作间带着一种强势和克制共存的微妙力度。
雨很大,几人的肩部以上被他们头顶的黑伞遮得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