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77)
勾连、纠缠、吸纳……
闻亦有些耳鸣,在极致疲乏和极致愉悦中转换。手慌不择路地往前探,试图带着身躯一起逃跑,刚伸出去就被另一只更大更有力的手逮捕。
“撑好,别躲。”
手的主人这么说。
闻亦以臣服的姿势弓着背,隐忍地喘息,显出两片漂亮的蝴蝶骨。他平时说话要么轻佻,要么强势。当这个声音发出跟他极度违和的弱势的哀泣时,就让人极度亢奋。
盛星河持续作怪,欺负他、戏弄他、折磨他,然后又安抚他、讨好他。
闻亦翻来覆去地遭尽了鞭挞,最终弯而扭曲地缩成一团。
愉悦感像尖锐的长流,拉扯、牵连着他。
闻亦闭上眼,第一次,在“海底”,抓住他的不是对死亡的向往,而是爱欲。
日月星辰都失踪,这里自成一个世界。
许久之后,海底终于归于平静。
闻亦闭着眼,感受耳边盛星河逐渐恢复的气息,那是髙謿流失的尾调,
盛星河把他翻了过来,问:“你刚才什么感觉?难受吗?”
闻亦喘了口气:“感觉像掉进了水里,快被淹死了。”
“然后,我又感觉自己化成了水。”
说完,他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进盛星河的眼睛里。
四周水波轻晃,那一刻,有一种超越了欲的情绪充盈在他们的对视中。
盛星河俯身亲了下去。
年轻人的贤者时间真短,不过亲了几下,盛清河又激动了。闻亦也再一次被“溺毙”,然后又化成水。
二战结束后。
闻亦无力地摸出衣服里的车钥匙给盛星河,说:“去我车上拿包湿巾过来。”
盛星河接过钥匙,套上衣服就出去了。
记忆力特别好的小鱼见没什么可看的,就摇了摇鱼尾转身游走了。
从此海洋馆里就开始流传着一个传说。
闻亦姿势别扭地趴着,一动不动,怕流出来弄脏垫子。
等了快十分钟,盛星河终于回来了,他看着闻亦古怪的姿势,活像要举行什么神秘仪式,忍不住笑了起来。
闻亦狼狈地瞪了他一眼,说:“你还笑,快点帮我弄一下,快流出来了。”
盛星河帮闻亦收拾完,两人又躺了下来。他把腿横着搭在闻亦腰上,闻亦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就这么让他压着。
海洋馆真的很安静,这里和动物园不一样,因为这里的生物都没有声音,只有漫无边际的沉默。
在这样浩大的沉默中,盛星河突然想倾诉点什么,问:“闻亦,你觉得死亡是什么?”
闻亦转头看向他,其实盛星河今天这个状况他大概猜到了原因,估计是和他生病的妈妈有关。不然闻亦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让盛星河这么坚韧的人哭成那样。
闻亦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他知道盛星河现在需要的根本不是一个什么具体的答案,他只是想倾诉,于是闻亦问他:“你觉得呢死亡是什么?”
盛星河陷入迷茫中,他太年轻,年轻得来不及对死亡产生感悟。可他现在又切实地预感到,自己要直面它有可能的来临。
沉默了片刻,他说:“我不知道,我长这么大只经历过我爸的死亡,而且他去世的时候我还不懂事。我总追问我妈,爸爸去哪里了?她跟我说,爸爸变成星星了。”
闻亦的手在他腿上摩挲,像种安抚:“嗯,大人都这么说,哄小孩儿呢。”
盛星河没说话,他还是迷茫。
闻亦想了想,说:“我曾在纪录片里看到过,人类都是星尘,是恒星爆炸后的物质形成的,说起来,人和太阳同根同源。而且不止人类,我们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星尘,身下的地板是,上面这头游过去的白鲸是,你是,我也是。”
“所以,其实我们都是星星变的,死了之后又变成星星。我们都在借用宇宙的能量,死亡只是把它还回去。”
“你问我死亡是什么,我觉得死亡应该是一种宇宙级的轮回。”
这个观点安慰到了盛星河。
其实人类之所以愿意相信轮回,都是因为不舍。人不愿意面对彻底的消失,于是编出轮回的说法,坚信逝去的生命只是换了种形式,继续存在着。
而闻亦的这个说法则坚实落地,对于理科脑子的盛星河来说,比虚无缥缈的轮回更能打动他。
盛星河说:“谢谢。”
闻亦看着他依旧有些落寞的表情,试图转移话题。他问:“盛星河,你知道influenza是什么意思吗?”
盛星河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很初级的医学单词,他回答:“流行性感冒。”
闻亦:“嗯,但是它最开始的意思是‘我受了星星的不良影响’,因为以前人们认为疾病是神降的灾难,是由某些超自然现象造成的。”
盛星河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说法,笑了笑。
“是不是很可爱的说法?”闻亦用脚蹭了蹭他的腿,然后说:“小星星,以后如果我得了流感,我就可以说是受了你的不良影响。”
盛星河:“这是碰瓷了。”
闻亦有点困,轻轻嗯了一声。
盛星河今天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闻亦,他看着上空斑斓自由的鱼群,感觉自己被一片广袤所裹围,突然问:“你带别人来过这里吗?”
闻亦打了个呵欠:“没有哦,我只带你一个人来过。”
盛星河没说话。
闻亦又说:“我也只带你回过家,家长都见了,小狗,你真得嫁给我了。”
他实在困得不行,声音越来越小,说完就直接这么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