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和月老互换工作后(168)
“但也有各花入各眼。”俞思化想起他提醒自己要眨眨眼,动了动眼皮,“各人有各人的欢喜,但能叫你喜欢的,定是一个很好的人。”
“是个很优秀又漂亮的人。”谢逢野轻声补充。
俞思化点了点头:“自该如此的。”
话头本该说到这处就散了,屋里屋外静得能听着光阴缓流,风卷落花,不生不死的情意拉扯着互相奔赴。
阳光好得不像话,亮堂堂地乱洒,轰轰烈烈地送出秋里冬来之前最后一场暖。
“那你觉得,既是那么好的人,为何要看上我?”
谢逢野突然没头没尾地问。
“我这样的,凭什么呢?”
俞思化收回倾听外间风起的注意力,也瞧不见该如何把糕点倒手过来,只好依双掌做捧,循着感觉搁到桌台上。
才郑重地说:“我觉得你也很好。”
“哦?”
“若是相交甚浅之人觉得你好,那你未必是真的好。人与人相遇,初见总喜欢抬着些违心的礼貌和并不属于自己的矜持,需要时日再久一些,才好看清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俞思化润了润嘴巴:“但你不一样。”
“你从最开始就没刻意掩盖过自己本来的性格,混不讲理且随性而为,能如此为之,若不是能从头至尾地将本性掩盖好,就是什么都不在乎。”
“但你即便再混不讲理,也从未置他人生死于不顾,此乃有义。”
谢逢野苦笑着问他:“你这到底实在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俞思化摇了摇头:“恕我凡夫俗人多言一句,赤诚之心尤为难得,更何况,你长相俊美,自该也有好的倾慕于你。”
他一个没留神把心中的话给说了个遍,话至于此才猛地醒悟过来——冥王这是在诓着他夸人呢。
原想着谢逢野得了这份夸,自该笑一番,再说些翘尾巴的话来,没想他默了半晌,忽地说了一个名字。
“银立。”
俞思化微微偏头:“他怎么了?”
“当时在幽都,他走得匆忙,所以托我转告你,当年蒙骗害你遭受皮肉之苦他万分抱歉,多年却碍着情面实难亲自将这个歉意说给你听,多年来你也未曾问起,不知你可还记得。”
银立当年欺瞒小乞丐天真善良,哄他进良府偷拿柴江书的头发出来,却害他被饿鬼食魂,险要惨死。
这本该是铭心刻骨的痛,却也不知这俞思化是记得还是不记得。
潋滟秋波静,寂廊景深。
这一回忆,就是数个春秋。
良久,俞思化才轻轻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见他如此,谢逢野便不再追问可还记得,而是接着说:“你祖母,你祖母因生前使过奇药,有延年益寿之功,生死病老都与你无关,即便曾有奸恶想要加害她,早在当年就被挡了。”
至于之后崔木利用百安城阳寿做怪,已是如今之事,同当年纠葛实在扯不上什么关系。
“所以,你虽当年力竭晕死过去,没能护住那缕银丝,那些怪物也没能利用它加害你祖母。”谢逢野顿了顿,看过俞思化的表情,才说,“你们家,仙缘向来都很好。”
俞思化一时品味不出他所谓仙缘良好又是何意,只当如今结识冥王这一件。
只是涉及祖母,他略带踌躇地问:“那祖母她身后……”
谢逢野:“我亲自送的她。”
“多谢。”俞思化朝着他那面轻轻点了头,“可是为何你如今又愿意同我讲了?”
“你都说我性格无端,自然凡事按照脾气来,想说的时候自然就该说咯。”谢逢野云淡风轻地讲,话语中没有包含一丝一毫多余的东西。
没有提恩怨因何而起,也没有再讲所谓恨意之深,爱意之沉。
他只是随口讲出了这句话。
倒叫俞思化也没什么机会多问问关于成意如何。
这几日中,眼盲之下,漆黑不见事物的许多寂静中,让他有了更多时间反思自己。
其实说到底,每个人心中都该有件不愿提及的事,亦或是不愿回想的经历,可惜遗忘向来最为艰难,也最为容易。
譬如他俞思化,先前即便嘴上不愿说起,可也将自己孤僻地囚困于方寸狭隘之间,不愿说明。
在尚未分清俞家到底对他如何时,他就先入为主地把自己关到门外,经年倔强自卑,却让他越发不敢直面问题。
昔日那张家父子立于屋门前,口口声声指责他是一个晦气之人时,俞思化也嘴上没留半分情面地还了回去。
可当天夜间他频频自省,在面对他人闲言碎语之时,他当真做到了心无涟漪吗?
恐怕未必。
再到一回回跟着冥王出入各类奇幻迷境,他渐渐发现,没有谁能活得容易,哪怕鬼神在前,都有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
往时那些功过恩怨,终究有朝一日要解决好了。
俞思化想了想,终究是没忍住,如实说:“而且你最近脾气好得吓人,不大正常。”
他听见谢逢野轻笑一声,才接着说:“但你依旧是个很好的人。”
这回轮到冥王殿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问:“为什么?我先前对你可是说不上亲善。”
“你对谁不这样呢?”俞思化低头笑说,“但我因为认识了你,变得更好。”
我因为认识了你,变得越来越懂得如何同这个虚杂喧嚣的世界相处,那么于你,于我而言,这份相遇都是弥足珍贵的。
后面这句俞思化没有讲,但从谢逢野回答中不难发觉,他是听明白了这句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