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和月老互换工作后(203)
“我叫你劝劝他,我没叫你劝得他去送死!”
月舟却是从不肯露面。
玉兰一阵浑拆乱砸,唯有一殿浮念免受其害。
玉庄找到他时,他正在浮念殿前头发呆。
“这么着急着想死啊?”玉庄跟着一道仰头去瞧他清幽殿宇,慨叹道,“我记得成意先前总说,此处太过清冷,若有闲暇,要种些红梅来瞧,热热闹闹的才好。”
“小玉兰,你这般,如何等到他回来再种红梅?”
玉兰偏了偏头,回味半晌这句话:“他能回来?”
“能啊,为什么不能。”玉庄立时回答,“又能不能接受等来的,还是不是他。”
“最重要的。”玉庄瞧着那棵寒凉霜树略有出神,“是你能等他多久。”
“等待啊,是件很苦的东西。”
玉兰收了回霜,去到霜树底下坐好,恋恋不舍地抚过那些熟悉的树枝灵节。
“既是如此,我可以一直等。”
玉庄并不意外他这个回答。
“赤子之心呐,我曾经也有过,可惜弄丢了。”
“为什么弄丢?”
“因为我不好。”
*
再见到白玉春,谢逢野看着他的神色,是快要疯了。很难在一人脸上瞧见如此悲怆之色。
他额头鼓着青筋,泛着骇人的青紫,有力地跳动着,眼睛却瞪得快要跳出来,两挂热泪滑到脸侧,又汇聚于下巴上,死死地攥着拳头,像是连呼吸都不晓得要如何做了,愣是将脸和脖子憋得赤红。
他绝望地抬头瞧着那棵临天而起的花树,巨大的花冠盖住云天,倔强地临风而立。
“那天,江度去寻你那天。”白玉春终于支撑不住地跪了下来,低头泣泪,“他来找过我,问我如何能进去浮念殿。”
“我……我当时真的没有想那么多,我想,都很要好,他面有急色,该是找你要说什么。”
“我就告诉了他进门的口诀。”白玉春泣不成声,“我不知道他那时已是堕仙了!!!”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像是要将这满腔心事碎在高声怒喝里。
半晌,一卷灵轴飘到了他面前。
“我应该要等很久很久,你替我收着吧,我怕我等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忘记了。”
此后白玉春时常上来瞧他,也会说些人间如何,三界如何,玉兰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就这样长长久久地望着云天,想着那场无可替代的怦然心动。
直到周围都寂静下来,直到石洞的潺潺水声入耳,谢逢野才慢慢回过神来。
如今风静尘平,千万年枯荣瞬息而过。
此间唯有爱恨汹涌。
谢逢野捧着灵卷久久不能动作,等着自己的意识一点点回来,最先发觉喉口已不知何时蔓延开难以忍耐的苦痛,把他第一句话烫得嘶哑。
他转身问身后白玉春那身衣服:“你现在,在哪里?”
灵袍上面光斑逐渐黯淡:“我就在这里。”
“——他啊,他已经死了许多年了。”灰雾蔓延在这处石洞水天之中,几声玉石碰撞生响,“他和夫人守了那扳指千万年,不料孩子死于魔族反噬。”
“他们自认是当年之过,导致如今之祸,他的夫人自戕,白玉春也在闭关当日随着去了。”
即便水天在上,也照不破月舟身边那些灰雾蒙蒙,“他只留了灵识一抹,未了完成故人心愿。”
“如今已见故人,便叫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进来吧,让人家说些话。”
如今隔着浓雾,谢逢野似乎能想象得出来月舟该是如何神态,只是苦笑道:“瞒我那么多年,如今也不想说什么吗?”
“我可没有什么好讲的了。”月舟叹笑道,“事情它就是这样,当年也没人同我讲过道理。”
“如今那些玉啊花啊,都散了。”
“他为何……为何要修无情道?”谢逢野没能瞧见玉兰如何重新幻为人形。
更没瞧见他为何要修无情道还要执掌浮念台,瞧其他人姻缘在前。
“因为魔族诅咒。”
月舟走近了些,似是挥了挥手,摇得灰雾轻晃:“就像我这样。”
“只不过你们的诅咒要更狠辣些,你们若是相逢,必不得善果。”
所以当年情劫他才要脱身而出。
所以即便见面也要做陌路。
“好没道理 !”谢逢野喉口越来越苦,只觉的这万千的悲痛一时压下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我们如何,凭什么他咒不咒。”
“没法喽。”月舟说,“你的魂压着他的命,他也要想办法要了你的命。”
“他既然要这般诅咒我,早该想好我生生世世都要捏死他。”
灰雾涌动静了一瞬,月舟才低低浅浅地笑起来。
“说来真是奇怪,你们俩怎的每回见到彼此,都要变成孩子。”
“你就感慨吧。”谢逢野捂了捂胸口,在那截木头上绕了层灵光,最后再贴身放到心口前,然后故作轻松地朝月舟说,“走吧,外面现在事情那么多,就你在这偷闲。”
他快步往前,身后却无脚步声。
“我呢,我绝对算不上什么好神仙。”几步之外,灰雾在潺潺水汽中显得不大真实,“时常会做些旁人不理解的事情,恰如当时心血来潮要开昆仑虚,恰如心血来潮弄了你这么个混账在身边。”
“你可以是上神,也可以是如今的冥王。”月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如何,他的话尽力调皮,可声调却字字往下,“谢逢野,我好像真的把你当儿子养了,哈哈。”
谢逢野已经走进了石道,全身都在黑暗里,可身后水天洞里那团灰雾没有半点要过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