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和月老互换工作后(249)
那人应该也听命留在百安城了。
朱柳就天天告病不去朝会,听闻外边时常吵得不可开交,他就一人在空荡荡的府里看着檐角那枝枯树慢慢发芽。
恍然想起,春来了。
他本来还有场春里的婚事来着……
也不知道柴江意如今寻到了他没有。
禁军亲自上门来捉人问罪的时候,朱柳才懵懂觉醒,推开那些用力拉扯他的手,慢悠悠地晃下塌来。
就见禁军统领掏出一卷滚到地上的圣旨,光是念他那些罪过就足足念了小半个时辰。
在他口中,朱柳几乎是将本朝律法都给犯了一遍。
朱柳耐心听完,打了个哈欠,伸出手去等人来给他套上刑伽:“陛下有心了。”
他说。
也为难皇帝给他想了那么多罪状,朱柳光是想到皇帝或许为了他而发奋夜里苦读,就为了从那些蝇头小楷中间多找几条可以罗列的罪状出来。
他就很想笑。
奉命来给他套上锁链的人走得很慢,铁链被他举在手里,一步一响。
像铃铛一样。
朱柳还在低着头沉思,他又想起了师父:“老朱啊,听说你是刀起头落就没有了,你听听我这些罪,起码得五马分尸了吧。”
锁链捆上了他的双手,却围得很慢,一圈一圈慢慢地绕上,几乎让朱柳等得快没了耐心,偏偏来人那双手白得像是残冬初春里最后一场雪一样。
单薄,凄寒。
朱柳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才缓过劲来。
他低头笑笑,最后抬眼戏谑道:“大人用不着这么怜惜我,我不会……”
声音戛然而止,唯有双眸在止不住地震颤。
檐上那颗才冒芽的花树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焦躁不已地用嫩绿的枝叶拍打着粗糙的墙角,像是将士出征前那场振奋人心的擂鼓吹号一般。
但在此时,却震出太多不合时宜。
来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结了冰起着霜,里面本该有条清澈溪流,弯弯绕绕路过最美好的竹海,映着云天净色。
此刻那双溪流被残酷地冻住,每一朵飞溅的浪花都停在最猝不及防的时候。
南絮面无表情地问他:“将军不会什么?不会跑吗?”
他双眸还是一样的颜色。
看到这里,饶是谢逢野都忍不住了。
他不知怎的,当日幻境中,这个异眸少年那些话响彻在耳边,一字一字地像寒风刮过。
“所爱人就是所恨人,只是你比较幸运。”
“你为了苍生放弃和爱人同生共死,如今我也叫你再选一次,我叫你也尝一尝这般滋味。”
“我要柴江意的命。”
谢逢野脑袋突突乱撞,他偏头去看一旁的玉兰,对方脸上也是同样的惊愕。
“我没有收到过信。”玉兰摇着头说,“当时那个士兵没有再回来过百安城,我不知道。”
或许是先前才见过朱柳如何离开的,又是如何捱着心痛屠了妙手镇,两人当下无论如何都算不得心情松快。
如今又见他们本该有机会……
本该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如果那封信送到了。
柴江意会不顾一切去寻南絮,更会想办法让朱柳回来。
可那个士兵没回百安城,却让百年之后的俞思化又见到了他。
他在半路被人杀了,又因为执念太深,所以百年不得离开,孤魂野鬼混迹在皇城门前,找不到离开的路,也找不到要见的人。
怪道,他说是问花妖杀了红将军。
谢逢野看着南絮捆走了朱柳,忽地想起另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这小蛮子不知数月以来经历了什么,心境又是如何变化的。
但他如今只身入皇城来报仇,短短数月就从不知世事的山镇小民跃居成朝堂热臣。
谢逢野不知他是如何做到这堪比登天的事情,但可以肯定的是,南絮如今还不知自己是妖怪,尚未觉醒半点妖力。
做到这一切,他是完完全全用的普通人的身体,足以说明此妖心性如何。
那么他用百年时间就有了那般修为,忽然顺理成章了起来。
这般心性,什么事情做不到呢?
但世间万事茫茫,唯有情爱扰人心肠。
南絮能狠心,却又骗不过自己的心。
阴暗牢房里他看着再也无法逃离的将军,他看着被牢牢钉在刑架上的朱柳。
“外面的百姓都在为你请愿,将军威望过高了些。”
几轮重刑下来,朱柳脑袋晕沉得厉害,他艰难地抬起脸,虎牙上蘸着血色:“你瘦了。”
南絮握着铁鞭的手指猛地收拢一瞬,忽而扭身扬臂,一言不发地把朱柳打到昏厥。
之后连续数日,两人之间都没再说一句话。
受刑,上药,吊命,受刑。
因为红将军一事,民间有起了另一波反抗,各处纷纷为朱柳请命,百姓越是这般激动,皇帝就越是恨不得让朱柳快些去死。
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在狱中生生了结了他。
行刑当日,依旧是南絮亲自过来,他当着朱柳的面吩咐人起薪烧柴,旁边几柄匕首泛着腥气寒光。
终于准备妥当,狱卒正要下手时南絮叫停了他们。
“都出去。”
这位新晋的大人如今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即便没有给出过什么利国利民的决策,但总能说到皇帝心坎里,是以他若是有吩咐,大家没有不听从的。
更何况,从之前种种来看,这大人定是和这红将军有什么私仇。
临刑之前对仇人说些什么狠话,这是理所应当的。
哪怕快要误了行刑的时间,狱卒们也依话退身出去,还贴心地把门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