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和月老互换工作后(261)
“你说来听听?我看看我能不能做到?”
沐风神色悲肃:“冥王殿自然知道。”
谢逢野笑出声:“本座不知。”
“你知道。”
“我不知道。”
沐风越是拳头捏紧,谢逢野的尾音就越是飞扬。
到最后沐风忍无可忍:“谢逢野!”
“这么叫父亲名讳,大逆不道。”谢逢野指尖稍纵灵光,把沐风从地上拉了起来,“行了,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再说,这家伙心里那些骂人的话都要冲天而上了。
他继而面向孙祈成:“至于你的说法,你徒弟的遭遇我说不上什么,无法评断,我向来喜欢解决眼前困境,所以你要说法,我可以给你。”
孙祈成闻言,愕然地抬起浑浊泪眼:“冥王殿……”
“南絮虽是用前朝尸兵来设阵引成意上仙进局,可也不曾加害于他,后边更是被我俩联手捅了一剑,是以他。”谢逢野伸手往后一指,正是南絮的方向,再指向自己,“和我们,如今并无私仇,此为一。”
“其二,他却为残害朱柳的真凶,可我想你这个身为师父的,应当比我更了解当年过往,此项既因万千年前那场惨祸而成,那么更应该在新的悲剧出现之后想着怎么去弥补,而不是急着追究谁对谁错。”
谢逢野扬扬下巴笑道:“如今呢,既你也说债已清了,不拘是谁还的。这娃娃身上杀业尽数被朱柳用魂魄抵销了,那他就是干干净净的。”
“况且,妙手镇已然被屠尽,也不会再有皇帝追着逼着让你们人界的族人残害妖怪来给药。”谢逢野没把话说得太全,补充道,“几百年之内吧,人心易变,时间长了我也打不了包票。”
“这么的,你们两族之间那些诅咒已经解了,如今……”谢逢野顿了顿,“你不能说当年为何不给江度那药,本座不逼你,也知我三言两语换不来你这老头心胸疏解。”
“但是,这娃娃我保定了。”
谢逢野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话落,有几两清风荡过他的肩头,拂动发梢。
“其实你要说法未必只能找道君不是,说难听些,若是当年我作为上神的时候能更早些发现江度有入魔之念,早日将他原地正法,哪还有到如今这么多破事。”谢逢野歪头笑道,“我只能同你说,如今对于江度,本座不会放任不管,便应你一个请求,本座定全力相帮。”
“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开口。”
孙祈成半天都合不拢嘴:“你……”
“我说了,我要保下南絮。”谢逢野摊开手,“生生死死、恩恩怨怨,我没那么在乎,也不大喜欢分出善恶,没别的理由,已经死了那么多人,没必要再死一个。”
这老头今日过来,虽说自己不再追究,但是心头定然存着许多不痛快,他那么护内,怎可能甘愿放过南絮。
可是吧,谢逢野瞧着这小妖怪,就是想站出身挡他一挡。
“如果是你那小徒弟,让他再选一回,他一定也会选让南絮活着。”谢逢野咂咂嘴,“说句旁的,如今天帝贬我来行百桩姻缘,我先前想不明白青岁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呢,总有人成群结队凑到本座面前,告诉我,我先前为爱而不得闹得天地不得安宁,那份感情终究寡淡幼稚了些。”
你看,大家都是拼进全力,在用命相爱啊。
孙祈成紧紧闭着嘴巴,袖口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可想他的拳头在下边捏得又多紧实,
最后,他像是同自己和解了一般,先长舒一口气,连带着腰背都佝偻下去许多。
谢逢野这才问:“所以,朱柳在哪?”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惊愕看过来,目光灼灼之中,以南絮为甚。
小孟婆终究没忍住惊呼道:“尊上,红将军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吗?!”
“是 ,是散了。”谢逢野点头,“魂飞魄散的意思是这人从身子到魂魄都碎了散了,可人神妖鬼哪个不是从天地中来的,即便要散也要回到天地之间不是?”
说到底,魂飞魄散和那些老神仙们悟了道再魂归天地,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化成风,变做雨,还是成了微阳凉月,总有个归乡之所。”谢逢野放缓声音,“你总得告诉我,我也得给这娃娃一个交代。”
这一瞬间,孙祈年忽地心中百味杂陈。
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面前这个总以傲慢示人的冥王有一天会在此时,在他的面前如此温声相问。
他嘴上讲着不在乎是非恩怨,可分明就是瞧见了朱柳过往私心里想要给南絮这个小妖怪一个说法。
也是在这一瞬,孙祈成忽地理解了天道那句箴言:天地只此一冥王。
浩浩大世纷纷扰扰,大家都看见了谢逢野如何肆意妄为,又是如何置天地规矩于无物,所以百般厌烦之下,好似没人会在乎他究竟做了什么。
幽冥之海,万世幽怨担于一身。
要做到这步该承担些什么,旁人想象不到,偏他就是能做到,还能一笑而过。
孙祈成忽地意识到,似乎对于朱柳,面前这个冥王比他这个当师父的更有知道来归宿的权力。
他身上有神的样子。
*
南絮已经朝着药仙离开的方向叩首许久,从中午烈阳在顶一直到晚霞遍铺,阳光在他单薄的脊梁上缓缓地滑过,留下诸多无奈的痕迹。
他额头紧紧地贴着地面,双眸紧闭,像是一尊自始至终就被放置在这个破败的将军府院中的雕塑。
风霜雨雪侵蚀他的身体和灵魂,斑斑冬阳又给出最后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