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和月老互换工作后(264)
要死不死的。
谢逢野就听见了“冥王”这么个生分的称呼。
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先行低下脑袋来避开两人的对视。
此刻的冥王,哪里还能见往日风采?
便是额前那篷向来骄傲得上天的黑莲闪耀幽光都要小心翼翼的,更别提跟着他低头一道滑落下来的碎发有多像没处可去的孩子。
他说得有些着急忙慌:“你,你先别回答!等我说完。”
“我确实不记得许多事情,但我当年的确是真心实意的,我这一辈子过得糊涂,但我好歹分得清喜恶,而且……虽然我之前经常说混账话,说什么老天给我这些本事,唯独没给我一个怜爱世人的心,所以我才什么都不管。”
谢逢野忽而想到幽都中那些临要被拉下各层炼狱受罚审罪的鬼,各个都有心不甘情不愿的理由。
他此刻,同他们又有何种差别?
快到崩溃的边缘,说什么都是胡言乱语。
他竭力想和过去那个龙神撇清关系,又怕因此换来玉兰的厌恶。
说起来也就变得不清不楚。
“我没有什么都不管,我只是觉得各人该有各人的选择。”谢逢野眼一闭,终究还是绕开了所谓“我和他谁更好”的这种比较,干脆可耻地绕开话题,开始了熟悉的卖惨,“我……从小就没人教我的,所以我以为只要按照我自己的性子来就好。”
最后才沉重地吸了口气,讲出目的:“玉兰不要讨厌我。”
又是一阵极其难捱的沉默,谢逢野的视线变得极其锐利,这么对膝蹲着,他几乎要看清自己衣摆上纹的那只银龙后背有几块鳞片了。
对面的烟绿色才开始换换动作。
先是送来阵清香,不浓不淡,不冷也不烫。
力道正好,裹住了谢逢野躁动难安的心神。
“我不会,我永远不会。”成意膝盖触地,双臂展开抱住了谢逢野,让自己的脸靠上他的肩头。
这样一来,说话的声音既能最快地落入耳朵,又能轻轻地震动胸腔。
他轻声发问,却像极了在叹息:“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这是成意恢复记忆以来,第一回主动靠近,就如此大方地给出怀抱。
谢逢野听见自己脑袋里“腾”地一声,像是炸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随后彻底醉晕在这个怀抱中,任他有泼天的修为,却没本事在这个时候多讲一个字。
他生得高大,连肩膀都要比成意宽出一掌,是以成意如此环抱有些略显吃力。
但是紧跟着传递而来的温暖只增不减。
成意说:“我看着这个小妖怪,就控制不住地想起我自己,你能回来,已是命数给我的如山恩赐,不论是什么时候的你,我都不会有理由在放下你。”
“我以为你会恨我不告而别,可你至今没有逼问过。”
谢逢野鼻头一酸,小声道:“我恨过的……我还砸了你的浮念台。”
成意肩头微微一扬,似是轻轻笑过:“你不愿承认那是你的浮念台。”
谢逢野抿了嘴,用沉默代替回答,只是用手臂更加用力地回抱住成意。
最后又忍不住小声嘟囔:“那是他的,不是我的。”
然后越讲越幼稚:“本座的是幽都。”
他晓得同自己吃醋实在是件很不讲理的事情,但是管他的呢。
“好。”成意哄他,“那就幽都。”
“我很想你。”
此话作为当头一锤,什么醋海掀天,什么委屈憋闷,都不重要了。
谢逢野被砸得有些轻飘飘,尚且顾念不上这句话是说给哪年的自己,又听成意接着说:“这次是我自己选的留下来,江度这样做,我有些生气,你呢?”
谢逢野把脸侧贴到成意头:“我很生气。”
“那带我回幽都吧。”成意声音听起来很累,“这次,我们一起对抗江度,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玉庄叫你带我回幽都避一避,可是我想这次我们拦住了江度做美人面,他应当很想杀了我们。”
“凭他也配。”谢逢野乐得没边,“只要你说选我,整个九重天我都取下来送你。”
成意低低笑了,再开口带着没叫人见过的锋芒:“那东西我不稀罕。”
谢逢野知道成意约莫是要讲些很了不得的事情。
且有些话的确需要挑拣场合说出。
例如月舟派阿净过来说叫冥王千万莫要怀疑成意上仙,就是挑准了当时在场的还有道君和药仙。
又似成意要说什么只能去幽都,因为幽冥之界除了青岁之外,其余的神仙都不能探听。
谢逢野早有自己打算,但他还是想听一听玉兰会如何说。
可如今,若是冥王要带月老回幽都,这事很简单,捏个诀就行。
但若是谢逢野要带俞思化离开,他想想要看着俞思争的脸就犯愁。
成意也有同样的忧虑:“那我大哥?”
谢逢野满意不已地将人抱紧,温声说:“没关系,我教你怎么说……”
自石镜一案之后,人间的这个皇帝像是发了疯一样整理朝政。
谢逢野不关心所谓朝堂如何,但也几次听闻那个小皇帝把自己累得晕了过去,且在此期间不许大将军离开内殿。
所以谢逢野准备带俞思化离开这个消息送到大舅哥耳朵里时,已然过去了大半个月。
而大舅哥气喘吁吁地冲进客栈时,发顶上悬着的那些冰棱子也表明了此人皇城纵马的速度之快。
谢逢野看得叹为观止,他稍微想了想若是尺岩或是梁辰在忘川上乱飞,他或许会忍不住亲手把那些鬼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