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和月老互换工作后(397)
他深深呼吸着,强破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发生这样的事。”张玉庄要紧牙关。
若不设法组织,灾祸一旦发生,民不聊生,国将不国。
他扶着额头,闭目回忆,竭力汲取信息。
场景所在房舍街巷多为木质结构,精美雕花床,屋檐上挂有风铃。
道旁盛植杨柳。
吴郡!
张玉庄心头一沉。
吴郡毗邻京畿一衣带水,更是各方商旅来往所在,倘若此处突发瘟疫,莫说京师危在旦夕,便是商人不慎将疫病带走八方……
如今陛下即位后改国号为永定,今年正是永定十八年。
——端午离现在已不足三月了!
“要告诉陛下。”张玉庄低声道,握了握因为紧张而发麻的双手,来到案前坐下。
要赶快调集人力物力,严加防范。也要命人日夜在民间排查可疑病例和尸首,各地饮食也要排查。
要广济名医重兵把守。
要及时安抚人心。
要……
张玉庄先将所有方案记录纸上。
星斗闪烁,司天台上孤灯一盏,燃至晨曦微露,映照墨发玄衫整夜。
心知皇帝对自己从来都不假辞色,要去面圣绝非易事。
想说服陛下接受瘟疫将至,此为一难。
说服陛下才拿这些方略,此为二难。
要天下人顺应诏令配合,此为三难。
待搁下笔时,窗外已是灿烂一片。
皇城迎着万丈金光,重重楼阁流光溢彩。
张玉庄缓缓起身,慢慢呼出一口气,他看向窗外,沉声道:“众生田中,不弃草芥,我是修道之人,我是人。”
他正要出门,脑海中又闪过另一个画面,令他瞬间如坠冰窟。
张怀安伏在塌上,面色惨白如纸,痛苦地咳嗽着。
每咳一下,嘴角就多溢出一缕鲜血,洇湿了锦被。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旁的宫人连声呼喊。
太医们在旁翻着医术,说:“这瘟疫悍烈,可太子体弱,万万用不得猛药!”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张怀安咳血不停身子抖弱枯叶,化作残红满地,最后融于无尽黑暗。
黑暗之中又有什么在暗放幽光。
它越来越清晰。
是那支玉笔,在声声疾咳中断裂。
玉屑纷飞。
第130章 瘟疫
皇帝所居乾元殿庄严肃穆,殿前石阶被晨露打湿,泛着微光。
外间侍殿乍然瞧见张玉庄来时,都略感疑惑。
这位六皇子向来深居简出,从不来陛下跟前露脸。
今天怎么突然过来,还要求见陛下?
虽是疑惑,但对方是个皇子,侍殿依旧恭敬地行了礼,其中一人转身入殿通报。
张玉庄站在外面,晨风寒凉。
但这丝丝凉意对于他此刻内心焦急若焚没有任何助益。
他脑中不断回想着那些画面,只觉心如擂鼓。
通传的侍殿很快折返回来,他先是恭敬地向张玉庄行礼,才说:“陛下此刻有要事,吩咐我转告六殿下若是有话要讲需……”
他顿了一顿,面上有些为难。
张玉庄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轻声道:“需要回去写了求见告表,待陛下批复才可过来是吗。”
“是。”
张玉庄点点头,手里攥着他写了一晚上的告表,手指微微用力几分。
侍殿既有为难,可见陛下原话十分刻薄,他出来即便有心说得客气些也难办。
皇帝对他不看重,不能轻易面圣,这个他早有预料的。
天家父子。
自从张玉庄出生,陛下就十分厌弃于他。
其中缘由,并不难猜。
宫谱上只写了“六皇子生于三月十二,养于皇后膝下”。
张玉庄有生母,这个女人产子之后销匿于重重宫闱,想来身份暧昧并且让皇帝感到侮辱。
宫闱秘事,天家父子。
这样的存在想来已玉殒香消,身后也没得个追封。
可见陛下厌恶极了这个女子,为此厌恶极了这个不得不留下的天家血脉。
而作为这样的存在,那个女子必定身世坎坷。
作为修道之人,半脚踏出尘世,张玉庄深知因果轮回的道理,明白今生种种,皆是前世因果,互相影响,相生相克。
他不会为此怨恨皇帝。
但作为人子,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张玉庄绝对地持有尊敬和遗憾,她的苦难成就了自己的生命,张玉庄铭记于心,常在深夜为她诵经祈福,为此。
他不会对皇帝生出半分父子亲缘。
不怨天,不尤人,齐物我。
但这次面圣,并非出于父子,而是为了黎民。
张玉庄必须见到陛下。
他想也不想,撩袍跪地,双臂高举奏表。
“陛下!天象有异,关乎万民生死!请准臣面圣!若有半句虚言,臣愿凌迟受死!”
他抬头望向乾元殿高耸的屋脊,琉璃瓦刺目冰冷。
宫墙深深,不受宠的皇子在一个平常的早晨着星露玄衣而来,决绝声音在寂静宫苑中四处撞着,激起几只鸟儿,它们扑棱着翅膀飞远,消失于晨雾中。
侍殿们哪见过这阵仗。
平日里多得是皇子宫妃前来面圣,何曾见过这般赴死的架势。
他们呆愣半晌,面面相觑,才想起来要劝人先起来。
张玉庄亦是不肯,挺着脊梁跪在那。
长久的沉默后,乾元殿大门缓缓打开,一位身着华服的内侍走了出来,面部表情地宣张玉庄进殿。
皇帝神思疲惫地靠在软塌上,听见有人进来,眼睛都没抬一下,声音依旧沉重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