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和月老互换工作后(410)
张玉庄也想过干脆和宁恙直接说开,但他赌不起。
无论如何,他不能拿宁恙冒险。
是以,张玉庄只当不认识宁恙。
更是在人前喊他“元善”。
每叫一次,窗台边那些新鲜玩意就好几天不出现,但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又被拙劣地摆了上来。
总有刻意压制的东西一次次因此死灰复燃。
很长一段时间,再也没有传来指责声,贡品也没有再消失。
张玉庄渐渐活成了大家需要的六皇子。
他每日晨起去上朝,退朝后回到司天台带领一干道童于正殿神像下祈诵。
一连数日,当然也能发现贡品未被人动过。
他招来神侍问:“这些糕点一直是这几样吗?”
“回监正,供神之物一直都是这几个品类,可是有何不妥?”
“无事。”
自那之后,张玉庄以监正身份要求道童每日午后轮流来向自己单独背诵经文,以此检查修行情况。
也是从那天开始,监正殿里总会着人备着许多糕点。虽然六皇子从不食肉腥,点名要几块糕点也算不得违制。
只是厨房师傅有些疑惑。
蜜桃酥,桃花糕,桃仙酪……
每次要的也不多,但回回都吃完。
“这,咱家殿下这么喜欢桃子吗?”
按照人数,每日入殿单独考核,每次半时辰,三日便能轮到宁恙一回。
宁恙第一次踏进监正殿,像是才学会走路一般,总控制不住腿,几次想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凑近些。
“磨蹭什么。”
张玉庄临窗看着卷轴,即便听见身后那几脚轻轻重重歪七八扭的声音也没回头。
分明只有他们两人,张玉庄还这般。宁恙这算彻底卸了气,也没急着说什么,颇为自暴自弃站在原地砸吧砸吧嘴,长呼一口气,把伪装给卸掉,甚至生出几分壮士断腕之决心。
“师父说,你此去艰难,未来这一路都不好走,道场里那些冷言碎语在宫墙里这些阴诡算计面前根本排不上号。”
“我也不是个傻的,哪能那么多人里就选中我来,不是我出事就得是你出事了,师父说过的,我和他在贵人眼里什么都不算,但因着同你有关,指不定要被人拿来威胁你。”
“那果不其然吧。”宁恙两手一砸,“我才来就听说你被你皇帝爹给关进来了,又听说你又是被这么骂又是被那个骂,连穿的衣裳都短半截。”
“那我就……”宁恙挠了挠头,才说,“那我就有点可怜你,我看你孤零零一个人我就不高兴。”
“你从来就倔,总爱往心里憋事,又不爱争,那这在宫里要吃亏的。”
“那我是闯祸,也是在你被放出来之后啊,我眼瞧着你好过点了,我就想着师父让我记得不要拖累你,我寻思闯点小祸闹一闹,就被赶出去了呢。”
“那你不喜欢,我就没做了啊。”
“现在我就想着不管最后怎么着呗,反正我也不怕死,总得让你身边有个自己熟悉的人在,不然你多可怜。”
张玉庄始终都没有回过头来。
一字一句,都在不断划开他静心构筑的冷漠外壳。
他知道一无所有具体是什么样,所以也清醒地知道自己压根没法承受得而复失。
天注定吧,他没能弄明白自己这个预知究竟为何如此折磨,怎么敢再去贪心要谁陪一陪自己。
道场那些日子,他日夜怀念,但总归回不去那时候。
遇荷池故人亭,旧人重逢。他欢喜感动之余,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力护住宁恙。他从没那么迫切地想要追逐权势,否则在这深宫会害得宁恙因他而成为另一具消失的骸骨。
可布置谋划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他落魄多年,不争不抢,也后悔自己正想做什么时,一点门路都没有。
他立刻就确定了两件事:他要争,他不能亲近宁恙。
这两个念头冒得太快,以至于张玉庄都不曾察觉自己早已将宁恙放到了那条无欲无求的修道之路前头。
再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居然只是诡异无比地觉得就该这样。
那方小院,师徒三人,是他此生仅有的,可用作回忆度日的记忆。
至少要护住这个。
他敲碎自己那些不能说出口的话,一片一片咽下去。
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元善。”他说得极其冷静和疏离,“可怜我,你恐怕没资格。”
宁恙被这句话砸得身子一颤,依然固执地说:“那我说错话了,我心疼你,师父讲过的……”
“我很敬重师父,但我并不在乎你。”张玉庄打断他,“我照拂过你,是因为师父让我多提点你,你能有幸进宫,也是因为师父曾教导我,而你,是他唯一剩下的徒弟,你这叫沾了光。”
宁恙愣住了,半晌才说:“我俩修屋子的时候你当我是朋友,你……”
“那是因为我当时只是一个修士,而你,是唯一一个我可以接近利用的人。”张玉庄不漏痕迹地深吸一口气,“难道你真的指望我依着当年那点旧事就给你厚待?”
“你在放屁!”宁恙喊道,“师父说过的,讲话要面对面,你有本事转过来!”
张玉庄转过来,面上一点破绽都没有。
“我看着你,又怎么样呢?”
宁恙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那道注视如此直白,几乎让张玉庄无所遁形。
对峙无声,窗外一片叶打着旋落下。
“六皇子尊贵,既看我不顺眼,就打发我走吧。”
说完,他开始按照张玉庄的规矩背诵经书,显得格外孤独而挺拔,非要比比谁更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