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和月老互换工作后(459)
张玉庄微微一笑:“久仰不敢当,敢问君上寻我有何事?”
开明,沉稳,这是他在青岁面前的模样。
而这般模样,张玉庄已摆了数年,一言一行该当如何,早已烂熟于心。
青岁求教天道谶语,直言道:“天道为道君所创,为何此番针对我的弟弟。”
弟弟。
张玉庄头一回听见成意被这个词概括,心中竟然五位杂尘。
可他也只放纵了眼中神思复杂一瞬,便恢复成开明长辈的模样,和青岁这样的晚辈以和睦姿态交流。
“天道虽是我创,可也只是规则一例,存在这天地间,才能保证四季五行运转如常,它既发出如此谶语,自然有它的道理。”
青岁态度坚定:“我能理解,请问可否我代替他去。”
张玉庄半打趣半严肃地说:“君上如今已身为三界首尊,却还想要做冥王,会不会贪心过头?”
青岁毫不退缩:“我只想护住我的弟弟。”
张玉庄为难道:“恕我直言,天帝和冥王职责不同,君上若是身兼二职,恐怕难以周全,更何况,谶语直接指向你的……弟弟,实在贸然更改不得。”
他说罢,缓缓张开折扇,笑眼宽慰道:“君上本事滔天,想必你的弟弟也不会是个庸碌之才,无需太过担心。”
这话说得多有偏颇。
谁不晓得那幽都幽怨,上古至今,从未有那个神仙成功收过。
凡是曾经尝试了的,如今都列名于殒仙册上。
私心里,张玉庄还在将谢逢野和成意摆在对等的地位上。
万古幽怨又如何,他当年收了一般,凝成魂珠,如今就摆在昆仑虚里。
横竖如今张玉庄暂且不想取谢逢野性命,难道半份幽怨之苦他也吃不得?
何况。
张玉庄继续说:“君上立下司命,那么善恶定序入因果轮回,自该有处收纳亡魂排列善恶之所,你说对吗?”
是他青岁先改换规矩立的司命。
那么于公于私,青岁都必须拿出一样来和司命对立。
如同曾经屹立在云天之上的命殿和难宫那般。
在张玉庄的私心里,谢逢野必须有这一劫。
青岁听得懂这话,紧着眉不言语。
张玉庄又问:“为何非要设立司命一职呢?”
他此时神态,说话时语调飞扬,入了耳,同调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无异。
这句话让青岁陷入短暂的沉默,再开口,天帝声音低沉。
“道君定然知道我龙族万阳城之祸。”
作为罪魁祸首,张玉庄不漏痕迹地用略带怜悯的目光点了头,丝毫看不出破绽。
他说:“那当真是一场惨案。”
青岁道:“我和弟弟在人间被追杀,亲眼目睹无辜之人遭受苦难,见过行善之人落得悲惨下场,恶人却逍遥法外。”
“那时我就在想,若有一位司命,能为众生根据善恶排命,定祸福,有此神祇,众生能活得有指望一些。”
“又知道那北山之丘有黄土一捧,生来就会行此职能,只是怨念深重,是以多年来未得天界召唤。”
张玉庄不动声色地垂目。
这样说就很无趣了。
当年,是他一剑破世劈了命殿,镇那黄土去极北之地。
当年,是他号令要妖邪去追杀这两个龙族余孽。
时过经年,那捧黄土怀才不遇,那两个龙族余孽绝境反抗,身登天界至尊。
怎的兜兜转转,有过错的却成了他张玉庄。
怒火隐隐燃起,张玉庄问:“这么说来,我当年设下天道,竟没能顾得上那么多事,是我疏忽了。”
他学会了圆滑世故,更明白了笑里藏刀。
青岁察觉话中深意,嘴角微微上扬,姿态恭敬谦顺得无可指摘。
“道君这话就是在折煞我了。您当年为众生设立天道,已然是谋福祉的大功德,若此后这些细枝末节都要您亲力亲为,如何能对得起你当年的苦心。”‘
张玉庄听得眉头微皱,他听得出青岁话中有话,却又不便直接反驳。
这个年轻天帝,三言两语,粉饰太平。
他算是明白了。
自己和龙族,谁来都不对付。
张玉庄静静地看了他半晌,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可真是个当官的好苗子。”
青岁不卑不亢:“道君谬赞。”
张玉庄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摇着扇,缓缓开口:“说起你想设在青云殿的那位司命,我倒是知道一桩趣事。”
青岁抬眼望过来。
张玉庄继续说:“那司命本是被镇压在北山之丘的一捧土,自行开了灵智,也不晓得被镇在那处多少岁月,想必怨念极深。”
他稍稍一顿,观察片刻青岁神色。
年轻的天帝对资历深厚的道君虽有几分防备,却不至于是高墙铁壁。
是以,眼底依旧流露出一抹复杂光芒被张玉庄捕获。
张玉庄唇角笑意愈深,他这些年来,越发喜欢玩弄他人的底线,于是接着说:“听闻君上登上三界首尊之位后,先是派仙君去请,可那捧土冥顽不灵,不愿答应,最后是君上亲自去请。”
他“啪”地一声合上折扇,一字一字地说:“甚至为了度化它的怨气,同它在人间待了数年,才叫他得以维持人身,也愿意上天来做仙君。君上还替他起了名,是叫……土生?”
青岁微微一怔,旋即语气镇定地回:“道君消息灵通,确实如此。那捧土怨气深重,若不化解,恐会酿成大祸。”
张玉庄故作惊讶:“君上为一捧土耗费数年光阴,真是用心良苦,不过……”他挑了挑眉,问,“数年光阴日夜相伴,世俗里滚了一道,朝夕相见,恐怕留下了不少刻骨铭心的旧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