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和月老互换工作后(462)
张玉庄听得眼角一跳,蓦地抓紧茶盏,脱口问道:“成意上仙?”
土生眨了眨眼,复又贴心起来:“道君您可能不知,月老化了人形录来仙册时,就说自己叫成意。
玉兰本是无名之妖,当年龙神谋划着把自己性命搭进去都没能来得及给他取个名字。
倒也听过他自称成意。
可那是在龙神陨落之时,那玉兰生不如此地抱着一具尸首理智不清地介绍。
这么万千年过去,他化树苦等,还要在缘分相交之际,言说自己姓名是成意。
看来,玉兰也明白,成意回不来了。
张玉庄默了半晌,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土生却是在对面被道君这几个莫名奇妙的表情弄懵了,正要开始自我反省是不是哪一句叙述里出了问题。
不然怎么能把道君讲得这么喜怒交加。
“我无事。”张玉庄睫毛盖住眼底晦涩,缓缓摇头道,“只是许久没出来走动,听你说话,觉得新鲜。”
他话风一转,问土生:“你既是司命,那么一干劫数安排都是由你掌笔?”
“算是把。”土生很快回答。
张玉庄:“算是?”
“是这样的,天帝命令要注重善恶排布,死魂先入幽都,观了业障,十方冥殿汇总善恶交到冥王手里头,定此魂入哪一道,我再根据冥王递来的宝册编写命数,绝不多受一分苦,也不能多享一点福,只求他们能如此干干净净地修福积德。”
“仙君入劫就更是严格,同样也要去冥殿观业障,若是德行不够的,就要为人几世,修够了德,才有资格渡劫。”
土生说罢,颇为骄傲地挺了挺胸膛。
“天帝治下,万般条理有顺。”
张玉庄回以微笑不做评判,接着问:“我推算过,冥王是不是该入情劫了?”
土生一听,眉头先皱了起来,为难不已:“道理上是这样,凡掌境之主,须得尽快渡劫修一个六根清净。”
“可是那龙实在暴躁,非要说情爱于他不足为提,他不乐意按照不世天的规矩走,反骨得很。”
“而且他又能打,谁也劝不动。”土生听起来像是在抱怨,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呵呵笑了几声。
“不过,道君我可跟您说,那谢逢野是个有趣人物,他长得好看,性子也放纵。虽然看着凶巴巴的,但却是个顶顶聪慧的,什么东西,听一遍看一回就熟记于心。”
他砸砸嘴点评:“其实也不是个多么难相处的。”
弯弯绕绕一堆,到头来还夸上了。
张玉庄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土生,状似不经意道:“我没见过命簿,改日若我去青云台,还请司命仙君一定让我看看。”
土生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好说好说。”
送走土生,张玉庄径直去了浮念台。
才听见“无情道”三个字,他心中已有猜测。
摒弃情感,断绝本心。
浮念殿如今红梅浮动,一派繁华,寻不到往昔中的半分孤苦。
小仙童见张玉庄眼生,刚要过来问询,另有一声清冷响在殿前。
“道君。”
浮念台外一派静谧,花开花落,云聚云散,旧诗篇里那身烟绿破开云霭,如此唤一声,像要把命运重新改写。
张玉庄一眼看错,险些当做这是成意回来了。
那是玉兰,他再次化成人形,登仙箓,掌浮念。
可浑身上下都见不着往日的样子。
他站在那,如同一尊寒玉,与这漫天浮华格格不入,唯有额前一抹红痕引目,落进观者眼底,自称山水一幅。
张玉庄这才后知后觉:那个活泼机敏的玉兰,也一起死在那一天了。
其实那场灾难里,所谓挚友,巨轮碾压过后,都已体无完肤。
各有执念,各自强撑。
再入浮念殿,霜树依旧,张玉庄终于寻得些往日景色。
旧景、故人。
一种温暖久违地在张玉庄胸腔中蔓延。
而这样的温暖,让他感到恐慌。
他是理应恨这一切的。
三界、挚友、甚至他自己。
如此情难自禁的开怀,对他来说实在不应当。
他拮据不已,此身此心早已伤得片甲不留,唯有这么点扭曲畸形的恨足以支撑。
当年那些妖族没死完。
宁恙没有回来。
他每怀旧一次,心软一回,就是对不住宁恙,亦是对不住自己。
若是连这点恨都不能清醒,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张玉庄咬了咬舌头,借痛意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再抬眼看向玉兰,用双眼含笑盖住那些不甘、嫉妒、愤恨、以及怀念。
他问:“你想好了?”
玉兰答:“只有这样了。”
“好。”
修无情道。
好得很。
玉兰苦等那么些年头,如何能舍得断掉,他向来是个倔的,若非不得已而为之,怎会选这条路。
谢逢野生来没了颗心,那小玉兰就把自己的剜出来送作相逢礼物。
再借着天道规则,用无情道修身养魂。
之后呢,之后成意寻回记忆,取回神骨,自然心魂不缺,再物归原主,皆大欢喜。
他们好算计。
天道是张玉庄的心啊,他们扣着玉环,用宁恙做要挟,叫他不得再行杀戮,如今还要用他这颗心来成全当年未尽之情。
张玉庄没那么好心。
他登临青云台,看过谢逢野的命簿,又问土生冥王情劫可安排妥当了。
土生似乎满意得很,直说让谢逢野去好好爱一回。
张玉庄笑笑。
即便他如今浑身灵力都在扛着不让魂台中那些幽怨反噬,但改动一些细节却也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