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吗?那是我心动的声音啊[久别重逢](60)
电话里吴迩的声音带上一点沙沙的哑,却像带着柔软边齿的绿叶,轻轻骚动她的心脏。
她总是不自觉就被带着走,“那怎么办,总有我能做的事吧?。”
“确实有。”柔和的嗓子带上严肃,“考上大学后,找时间来支教一个月,我陪你一起。”
教育是打开孩子世界的大门,远比短暂的物质给予更受用。
就像他握着一支笔,一碟草稿纸,打开了她的世界。
那一通电话后,吴迩改在早上来电话。
他告诉她,这里讯号不好,可是每天早晨六点时讯号最好。
原因是什么不知道。
于是她每天六点准时一到,就坐在宿舍的洗手间里等着电话响。
比定什么闹钟都管用。
他们有着极高的默契,明明什么也没约定好,聊天也就聊半小时,内容多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从来也不挑明说爱你。
可是却比说爱还让人心动。
是因为知道远方有人挂念,是知道未来的图谱摆在眼前。
五月初时,方媛跟阮严提早回来北泽陪她备考。
倒数三十天的时间,属于南方专属的炙热夏天已经正式来到。北泽的气温一天天飙升,五月才过半就已经是三十八度高温。
这一天,吴迩却没有在清晨惯例的时间里等到电话那一头的声音。
即便是在山头,夏日的燥热还是让他隐隐生出不安。
小姑娘是雷打不动早上六点就会准时给他发来早安贴图,乖乖等着他拨电话过去,有时讲题、有时聊会儿天,有时发个牢骚。
多半是她讲他听。
还不能对她说的话,全部凝缩在这短短半小时的陪伴里。
外头天光已大亮,简朴的矮房宿舍外头已经有村民走动的声响。
这里的人都起得早,吴迩安静看着手机片刻,时间跳到六点半,他起身换好衣服,背起包,推开门去了村办公室一趟。
阮语一整天都在昏睡中度过。
昨晚宿舍的一顿麻辣烫后,她在半夜忽然发起高烧,吃了就吐,吐了又拉。
下半夜救护车来把她送到医院,紧接着方媛、跟阮严都赶来医院,看她难受,阮严脸色不好看,但也没叨念她,只是找人帮忙从急诊转到了特需病房。
值班医师来问诊,她在迷糊中回答了自己晚餐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又说同寝的姑娘也吃了,想让他们也去看一看。
但她的关切没来得传达出去,屁股上很快被扎了一针后又浑身发麻睡去。
这一路就睡到隔天中午,醒来时床边只有段姗姗。
脑子还很沈,她刚想搭话,段姗姗已经站起身对着手机小声报了房号,行色匆匆离开了特需病房。
空旷的病房一下安静下来。
高烧刚退,她扶着床坐起来,烧了一夜浑身都是汗,就连额头也一片汗津津的,汗味很大,也不好闻,甚至连发丝都黏在一块,狼狈至极。
可现在她顾不得其他,输液一整晚,现在只想上厕所。
手臂上的针头还深入肉里,她才刚动一下就痛得龇牙咧嘴,更别说要去勾床边的吊瓶。
就在这样为难的时刻,她听见身后大门被拉开了,以为是去而复返的段姗姗,她心头一喜,忙喊,“姗姗,来帮我一下!”
却没料一转身直接投入来人温热的怀里。
那人身体扎实,浑身上下都是风尘和阳光洗礼过后的气味,不好闻,却熟悉得让她想哭。
“干嘛,不认识我了?”
察觉怀里的人没动静,吴迩一只手轻轻捏在她后颈处,扣着她往自己身前带,温热的嗓音忽而转下,说了一句,“哎,你真是吓到我了。”
一瞬间真是心酸得想哭,可她惦记着自己浑身都是汗,轻轻挣扎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
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干的。
像是鸭子一样。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问她,“刚刚想干嘛,去洗手间?”
她点头,颇不好意思。
吴迩却什么都没说,握着她的手到洗手间前,弯下腰轻抚她的脸。
他的手干燥热烫,中指因为长年握笔有几个薄薄的小茧,略微硌人。
身上汗味在空调吹拂下更为明显。
带着外头的尘嚣,是一路风尘仆仆而来。
为了她。
这场意外的见面,最先回过神的是吴迩,他松开手,揉了下她脑袋,“先进去,我去给你买运动饮料。”
她胡乱点头,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进到洗手间,才瘫坐在马桶盖上,回想着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事。
脸上还是滚烫一片,不知道是烧的还是怎么着。
吴迩来去匆匆,只待了不到半小时就离开。
一路又是几个小时的车程回去偏乡小学。
如果不是他留下的运动饮料跟水果,还有几张字迹略微凌乱的英文惯错词,她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黄粱一梦。
一场大病归来,阮严让方媛每天都去学校给阮语送三餐,就算周末不留校,回家也是吃营养师搭配的三餐。
寡淡无味,但营养满分。
她想喝奶茶想到疯,可是一秒都逃不出去。
这样严谨的安排,她在电话里说的时候吴迩也苦笑。
“还剩一个月,撑过去就赢了。”
她在他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想起那一天他来去匆匆的身影。
还有她从洗手间洗了澡出来后,他坐在椅子上拿着几张纸快速写题时,那抬眸的瞬间,墨黑的眸子都是尘埃落定的温柔。
为什么有人可以不磷不缁在这匆忙的人世间如此淡定的活着,是因为他经历得够多,才能如此从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