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吗?那是我心动的声音啊[久别重逢](73)
方媛在阮语倏然睁大的不可置信目光中更显惭愧,“宝贝,你会不会怪妈妈,我对你说了那么多的谎”
外头暖阳透过落地窗散下,吻上肌肤的触感皆是一片的温柔。
阮语却在这样难得的晴朗日光中觉得浑身发冷。
她愣在原地,眼神吃惊、疑惑、心痛,所有苦涩情绪在眼中都糅杂成一团。
说不出怪罪,也说不出不怪罪,她喜欢的人,平白无故蒙受这么多委屈,他们都是帮凶。
直到手里的食物慢慢变得冰凉,阮语才放下。
她咬着手指,头疼欲裂,勉强开口:“没事,我相信吴迩”
可话说完,也没察觉自己的眼睛全红了,眼泪都聚集在眼眶里,还想说些什么安慰母亲,嘴唇翳动两下,就发现喉咙像是被人给扼住,嗓子疼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想说。
我相信他不管在什么状况都能找到出路。
他就是那种,谁也打不断他脊梁骨的不死少年。
可话到嘴边,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再也不想安慰谁了。
她心疼得要死。
谁有本事被打断了骨头还能坚强着说自己是穷且益坚的少年,没骂她家祖宗十八代就不错了。
演给谁看呢。
从来就没人善待过他。
一下午她重复看了好几次档案,直到天色渐沈,才堪堪把里头的录像看完。
她趴在枕头上,呆呆想起方媛下午说的话。
“出院后他就换了电话,我们也一直没联系,直到去年,我偷偷找人打听才知道他回了宜城在一个补习班教书,我去了宜城一趟,把档案给他送过去。”
可吴迩的回答却是那样。
她想得到,却也没想到。
“我要提告,要反抗,当时就干了,可是我这么做,一个家可能就散了,小姑娘还在念书,方方面面都要父母帮衬,你们护着她这么多年,这是你想见到的结果?让一个家分崩离析,那她当时偷摸着去替你拿药,乖乖地顺从自己的父亲考医学院都是为了什么?”
“尽管你们确实是不怎么样的父母,可小姑娘用自己的绵薄之力在维系一个家,我不能辜负她。”
没想过会被吴迩反训,方媛当时愣了很久,接着涌起万分羞愧。
她以为吴迩当时的沉默是无能为力,却没想过,他只是不想伤害自己的女儿而已。
阮语很快翻出止痛药,掰开两颗混着冷水一起吞下肚。
当她看到录像里阮严拿起高尔夫球棍往吴迩后脑猛挥下那刻,她彷佛也穿越了屏幕,随着他一起当头接下那结结实实的一棍。
脑子嗡嗡作响,疼得几乎要四分五裂。
哪里是入室行窃、哪里是正当防卫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心口的窒闷感压得她喘不上气,每一次呼吸都有丝丝的疼从心脏窜出,顺着神经爬行全身。
一边是扶养她长大的男人,一边是她爱了好多年的人,阮语将脸埋入棉被里,全身疼得不能自己。
她是真的悔恨,错信人性本善,以为自己的跪求能让他全身而退,现在才知道原来不过都是她的自我满足。
吴迩保持了沉默,是因为他比谁都了解这个家只是披了一层华丽袍子的空壳。
所以,也比谁都护着她。
其实这几年她也有过遗憾,遗憾他从来没有亲口对她说过喜欢。
可现在才知道,他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透露着爱意。
一种又空虚又落寞的无妄感攫住她。
她在这一刻,疯狂的思念吴迩。
拼凑真相
过去了三年,北泽到宜城新增一班直达车,来回只需要两个小时。
这象征了宜城已经进入北泽卫星城市的身份,也代表着这座城市已经开始飞黄腾达。
阮语起了大早去搭火车,可是临时到站才被通知因为路上有山体崩塌,要到隔天清晨才能正式通车。
一瞬间她想到一种虚无的论点,如果连老天都要阻挡她去找他的路,难道真是因为他们早就没了缘分?
她一面想,一面觉得自己可笑。
这几年来她碰过那么多聋哑小孩跟家长,她总是不厌其烦在他们要放弃时鼓励他们多坚持一会儿,坚持到底一定会有成果,怎么现在落到自己身上,不过是一次的小意外,她就把悲观宿命论贯彻得如此彻底。
到底是因为茫然与害怕吧,人总要找一些话来安慰自己。
没有缘分。
这世界上太多人因为没有缘分再也见不着面,不只她而已,不用那么在意。
可是怎么就这么难过呢。
阮语就这么茫然的从火车站走回市区,还想着这一天要怎么打发,路上就接到了阮严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没说别的,只是想见她一面,聊聊方媛的事。
阮严的公司在新开发的经济园区,去一趟不远。
她搭了车过去,只是父女见面不过五分钟,她尚且来不及去细细观察父亲是不是老了一些,眼角皱纹又多了一点,阮严开门见山便当着她的面将离婚协议书扔进碎纸机里。
“这是我的答案,你既然回家一趟,就好好跟妈妈聊聊,让她回家,别忘了,你们谁离开我都活不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像那天在安全门后一样,高傲、冷酷,宛如世界的主宰。
但阮语已经长大了。
剪去一头长发,穿着牛仔外套,工装裤,匡威布鞋,像个叛逆的小伙子。
她看过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了,即便只是一部份,但也足够她累积勇气。
“爸爸。”阮语轻轻吸一口气,含笑开口:“我念书这几年,拿的都是奖助学金,生活费我也全靠自己打工去攅,帐户里的钱,除了第一年后,我一分也没动,而妈妈,她这几年开始接翻译工作,其实我们不是非得要依附你才能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