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道：“记下了。”

许念的肚子忽然咕噜一声响。

才想起光顾着给猫儿过节，自己都还没准备饭菜。

小石头道：“许二哥，我们吃什么呢？”

许念笑了笑，摸出袖袋剩下的几枚铜钱，起身道：“我去街上给你买些像样的点心，稍等。”

小石头道：“啊？”

许念道：“我们自己做也行，可就是……我的厨艺不大好，你也是知道的。”

二人正商量着，一阵香味飘来。

许念和小石头闻着味，寻到后厨，掀起草帘子。

只听锅铲碰撞铁锅，哐哐当当好热闹。

火光映着一张面具。

那人掂锅炒菜，时而撒盐放酱油，时而尝咸淡，手法十分娴熟。

许念眼中放光：“会英？！”

宋尧扬起唇角，两只耳朵转了一下，表示听到了。

许念眨了眨眼睛：“你什么时候会炒菜的？”

宋尧道：“闲来无事学的。”

许念道：“难怪你嘲笑我做的饼变成肉糊，原来是这样，我收回我的话，你真好。”

宋尧笑道：“先别夸我，快去摆碗筷。”

许念道：“好好好。”

宋尧把锅里炒好的茄子摆入盘中，端到桌子上。

许念道：“哇，好香啊。”

这是一道家常菜肴，主料只有茄子，做法却并不简单。

先要把茄子沥干水分放入热油中炸至金黄色，然后用葱姜蒜炒鱼糊制成调料，最后再加茄子翻炒，只有这样菜品才能既有锅气又香酥。

宋尧夹起一块，喂到许念的嘴里。

茄子的鲜嫩口感与鱼香味道完美融合，让人回味无穷。

许念嚼着几口，浑身酥软。

宋尧道：“还行？”

许念擦去嘴角流出的口水，拉住宋尧的手，笑道：“咱们坐下来慢慢吃。”

“宋哥……”小石头比许念更少见到宋尧的人形，看得呆若木鸡。

宋尧抬起尾巴，在孩子面前扫了一扫。

小石头晃过神，连忙搬来椅子，加入这场中秋盛宴。

人为猫做吃食，猫也为人洗手作羹汤。

三个人，三双碗筷。

小小的厨房满是温馨。

宋尧真的很认真地在吃饭吃菜。

许念几次看向宋尧，想开口，又怕打扰这个人吃饭的兴致。

不知为何，他想起曲莲在碗边吃鸡肉的样子，这般无忧无虑，岁月静好，没什么所求，似乎只要陪在他的身边，一切都是美妙的。

筷子交错，盘子渐渐见底。

许念道：“会英，有件事我和你商量。”

宋尧道：“什么事？”

许念夹起最后一块茄子，把盘里的汤汁刮干净，放进碗里：“昨天我算了算，几个月来，扣去各项开支，咱们已经攒下八贯钱。”

宋尧笑了笑：“还得是你，既能写也能唱，勤俭又持家。”

许念道：“别开玩笑，咱们不能演一辈子猫儿戏，需得正正经经把貍奴馆开起来。”

宋尧道：“你说的珠子市那儿，八贯钱恐怕不够吧？”

许念道：“以前是不够，现在不是能免税了么？我想去柜坊借一笔钱，到店宅务把前半年的店租交了，只要息钱比甘泉坊的月租低，就是划算的。”

宋尧放下筷子，应了一个好。

许念道：“日后房价要涨的，我们若迟疑一步，没赶上，那这几个月就白忙活了。”

宋尧道：“黄金鸡。”

许念顿住：“什么？”

宋尧歪头一笑：“堂上十分绿醑酒，盘中一味黄金鸡，你要我怎么都行，我只想再去望仙楼吃一次黄金鸡。”

许念咬住唇，片刻之后松开，笑出声来。

自到临安以来的经历，回忆起来有苦有甜有滋有味，全在这一顿饭中。

“许二哥，宋哥，我吃饱了。”小石头很是识趣，自去收拾碗筷，“你们慢慢聊。”

许念和宋尧走到院子里，肩并肩坐在花坛边，抬起头看月亮。

月亮在云中穿梭，时隐时现，似在和地上的人们玩捉迷藏。

云朵也变幻着不同的形状，宛如一幅幅山水画卷。

隔壁人家和他们挨得很近。

孩童的欢笑声清晰可闻。

——“爹爹，抱抱，骑高高~”

——“你都多大了，还想骑高高呢。”

——“最后一次嘛，爹爹。”

——“唉，好吧。”

“文若。”宋尧似不经意道，“你会想家人吗？”

许念一怔，笑着摆手：“你知道的啊，家人早都不认我了。”

宋尧道：“开这个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没想过家人，而只是怕提起家人会引我伤心。”

守节

柔风吹过。

许念看向宋尧。

面具之下的神情难以捉摸。

一边唇角勾起, 笑容有些狷傲。

许念道：“我虽与父母兄弟分别多时，至少他们都还在人世，可你……一定很思念吧。”

宋尧道：“还行，死之前的确很思念, 到了轮回之境, 才发现他们都住在一个地方。”

许念道：“什么地方？”

宋尧起身, 指向北方：“看那几颗星。”

许念的视线跟随宋尧的手指, 在夜空之中看到一座闪烁的星宿。

“那个地方叫大梁陌。”宋尧斜倚院墙，语气平和，“爹娘和大哥一家人都住在那儿, 他们能托梦给我，我也能让灵愿把话带给他们。”

许念想了想，如此也挺好，终于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宋尧转过身：“你呢, 可想和家人团圆？”

许念道：“难。”

宋尧道：“临安虽大, 大不过两县, 许公文章声名远扬，要找的话, 一日就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