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帝(123)
连忙开口轻唤,“云玦?你醒了!”
陆云玦缓缓睁开双眸,一眼瞧见的,便是床边坐着的罗凕师兄,心下一喜,扯了扯煞白的唇,仍颇为虚弱地朝他笑了一下。
罗凕起身端来水,回到榻边坐下,扶他坐起身,让他倚在自己怀里,一手端碗,一手拈匙舀水,喂给怀中之人。
就着罗凕的手,陆云玦饮了些水,干渴的喉咙爽利了些,可发出的声音,却仍是沙哑。
“师兄,我、我睡了……几天了?”
“三天。”
口中应着,罗凕把手中的碗放下,揽着陆云玦肩膀的手轻抚着他消瘦病白的侧脸。
罗凕低垂着头,贪恋地看着自己怀中之人,想把他的音容样貌,在自己脑海之中刻得深一点、再深一点……
陆云玦瞧见罗凕师兄眼下遮不住的浓重青黑与疲色,禁不住伸手抚了抚,有些心疼。
“所以……你便在我床边……守了三天不曾合眼么?这次、这次换我喊你‘傻瓜’了……怎么不知道去……去歇一会儿……”
听自己小师弟询问,罗凕抿了抿唇,没有言语,心中却头一遭滋生了些哀嘁,默默想着:
眼下自己时日无多,恨不能把一天掰成两天来过,只想再多看看你……
你心疼我不去休息……可我如何能去休息……又如何敢去休息……
见罗凕师兄没回话,陆云玦换了话题,蓦地想起了早些年彼此二人之间的打趣,便又开口。
“师兄,你还记得么……早些年我们……我曾问过你……如果我受了重伤……你会不会也在我床边守一夜……”
说至此处,陆云玦似是有点累了,顿了顿,便继续开口,自嘲般轻笑了一下。
“没想到……当年无意的话,却是一语成谶,如今倒真的应验了……你竟守了我三个昼夜……你还记得你当时的回答么?”
罗凕听完,心下一动,为了安抚自己小师弟的情绪,亦佯装无事一般,随之轻笑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一点,启齿应着。
“自然记得,我当时回答的是……‘我可以把命都给你,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罗凕再次提起当年的话,心中却是越发酸涩,确实如自己小师弟所说,当初的戏言,全都一语成谶。
不论是重病守在他床边,还是把命都给他……
罗凕说完,心绪未定之际,又见怀中之人似是累极了,半阖着眼,昏昏欲睡。
见此,罗凕便轻轻把怀中的小师弟安稳放在榻上,自己亦褪去鞋袜衣衫,与他躺在一处。
随即伸手,把陆云玦整个人圈在怀里,下巴蹭了蹭怀中之人的额鬓,紧紧搂着他。
怀中之人身上熟悉的冷杉香,掺着清苦的草药味萦绕鼻尖,罗凕霎时湿了眼眶。
方才强压在心底的酸涩,止不住无声涟涟落下。
罗凕自问从未弹过一滴泪,可此时,当自己再次抱着陆云玦时,眼泪却像是开了闸、失了控一般,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
罗凕任由温热微痒的触感,从眼角滑落,没入怀中陆云玦墨发间,却也不舍得松手去擦……
……
纵然再不愿与自己小师弟离别,可终究是到了去药谷的时日。
罗凕抽空借了神医的笔墨,修书一封。
把真假蓬莱阁之事,以及杀害朝廷命官的假蓬莱阁,实际上是曾被启寒国吞并的南陈国的前朝余孽。
他们此番借着“蓬莱阁”这个惩恶扬善组织的名头来作恶,企图败坏这个组织的名声,激化民间与当朝朝廷关系之事,在信中一一讲述清楚。
紧接着,又写下假蓬莱阁已被剿灭,并瞒下了陆云玦中毒,而自己要舍命去救之事。
只在信中对符澈托个借口,说如今此事已毕,自己与云玦准备去四海云游,辞掉了自己与云玦在宫中的职务……
按照神医的安排,在他带罗凕去药谷的这一个月时间,便让他的两个徒弟留在此处,照料陆云玦的日常起居,并写下药方,叮嘱他的两个徒弟按时抓药煎药。
神医叮嘱妥当之后,便回转过身,对身边的罗凕示意,“罗公子,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嗯。”
罗凕应了一声,便随神医往外走。
二人行至院外,正要登上马车,却听到身后有促急脚步声匆匆而来。
“师父,屋里陆公子醒了,喊着要寻罗公子呢……”
乍然听此,罗凕的脚步一顿,歉意地看了神医一眼,忙不迭回头转身,往院里走去……
见罗凕师兄急匆匆到来,陆云玦伸手抓住了师兄的衣袖,面上神色苍白虚弱。
“师兄,我怎么听到外面……外面有人说、说要让你跟他走啊?是要……干什么去啊?”
见自己小师弟如此模样,罗凕心疼之下,又夹杂着浓浓的不舍。
他顺势坐在床沿,指腹轻抚着陆云玦的腮颊。
随后俯身,万般留恋地在陆云玦额头鬓角、面颊唇边留下诸多轻吻,做着最后的告别。
而在心间,却是瞒下自己即将去做之事,只轻声安抚。
“没事,是神医让我跟着他,去给你配制解药,一月之后我便能回来看你了。”
“哦,这样啊。”
头脑尚有些混沌的陆云玦,并未察觉到罗凕师兄近几日对自己的过分亲昵,只想着是他疼惜自己。
方才噩梦的残影,在脑海之中仍未尽散,陆云玦心间不知怎的,隐隐显露出一点不安,捉住罗凕的手未松,再次开口确认。
“师兄,你当真、当真一月之后……便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