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帝(15)
“挺好的啊。”
说罢,许承钦抬手,将一块什锦豆腐放在口中,心里却控制不住回响起师父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来……
纵然君上他此时对你再好,但他的身份在那儿摆着。他既身为天子,有自己的人生轨迹,更不可避免会有三宫六院。情之一字,最能感人,也最是伤人,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不曾想,师父那天对自己说的这些话,竟是这么快就应验了……
如此想着,许承钦略有些机械地细细嚼着口中的菜肴,但不知为何,这什锦豆腐,分明是自己平日里最爱的一道菜,此时再尝,却再没了滋味。
杨文彻自是看出了许承钦面上的不高兴,眸珠一转,随即,又犹豫着假意推脱,似是下了极难的决定与私心。
“小钰仔,你若是不高兴,那我明天就去回绝了李丞相,再也不弄那劳什子选秀了!以后谁敢在我面前跟我提选秀的事,我就狠狠惩处他!你看行吗?”
“唔,我没事,阿彻哥哥。说起来,也是到了该选秀的时候了……”
言毕,许承钦不死心地又胡乱扒拉了几口饭,只是依旧像方才那样,尝不出味道来。
于是,便索性置了象牙箸。
“阿彻哥哥,我吃饱了。”
言语落罢,略微有些怔神的许承钦,全然凭着下意识的习惯去漱口净手,一系列动作倒也行云流水。
……
晚上,杨文彻歇在了许承钦这里。
滴漏更转,现下,已是子时过半。
帐中温情气氛逐渐冷却,许承钦平躺在床上,静静听着自己耳畔沉韵绵长的呼吸。
此时,身侧之人已然熟睡。
可许承钦,却因着杨文彻晚膳时说的选秀的事,而久久无法入眠。
待过片刻,许承钦悄悄抬眸,定定看着紧紧搂着自己的杨文彻的面容,感受着自己腹肚上来自杨文彻胳膊的重量与散发的热度。
许承钦侧过身来,面对着熟睡之人。
抬手,指尖轻抚上杨文彻的侧脸,许承钦内心深处,却是空荡荡的,丝毫无所依存……
我这是怎么了?
我与阿彻哥哥早已两心相悦,又是最亲近的关系,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因为将来新选了几个秀女而生疏,有什么可担心的?又为什么要胡思乱想,自己把自己搞得如此忐忑呢?不至于,也全然没那必要……
许承钦暗暗宽慰着自己莫名不安的内心,可不知为何,此番安慰,非但没有减轻难安的心绪,反倒更刺激了那份不安急速扩大!
正值心神不定之间,师父的话语却是再次恰合时宜地在脑海之中回荡:
小徒儿,在这段感情中,你万不能陷得太深才好!
这次你帮助君上反败为胜,赢得了启寒国的俯首称臣,保住了江山稳固,已经是还清了君上当年对你的恩情。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从今往后,在与君上相处的过程中,你凡事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时常给自己备条后路。不然,只怕到最后会伤到你啊!
这种情况下,思及师父的言语,许承钦抿紧仍泛着润红的唇瓣,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师父啊师父,如今情根已深种十几年,我早已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深陷其中无可自拔,又哪里还有什么后路可言呢?
第十章、玩玩而已
时光日复一日,在红墙黄瓦的皇宫之中,平淡地溜走数日。
但这平静的表象之下,却是暗潮涌动……
慈宁宫内,太后斜斜倚靠在软榻上,一手稳端茶盏,另一手,则轻启茶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拂着杯中的茶沫,面上淡然无绪,只垂眼瞧着手中的杯盏。
“什么时辰了?”
待不多时,太后手中的动作蓦地顿住,朱唇半张,淡淡问着,却不曾抬眼。
既像是一时之间看得入了迷,又像是在心中暗自思量着什么……
太后话语问出,下一刻便有声音轻言回应:“回禀太后娘娘,现在已是巳时三刻,再有五刻钟,便到午时了。”
听罢此言,太后便又恢复方才的动作,慢条斯理地拂去茶沫,抬手轻抿了一口已然微凉的茶,再次说道:“去告诉君上,今日午时让他来这慈宁宫陪哀家用膳。”
“是,奴婢领命。”
“你过来。”
等刚才的侍婢领命离去后,太后眼帘半掀,瞧见在不远处静候的另一个侍婢,便开口让她走近些。
“太后娘娘可有何吩咐?”
只听群裾摩挲的声音越发靠近,最终乍然停在了太后面前。
太后此时方才坐起身来,信手将茶盏放在软榻的案几上,启齿吩咐。
“三刻之后,你便去景仁宫将那祁钰带过来,哀家有话问他。”
口中如此说着,太后略顿一顿,随即补充道:“等他到了这里,便让他在外间候着。要仔细些,在哀家与君上用膳期间,不要让他发出任何声音。”
“是,奴婢领命。”
日头行至午时,杨文彻果真按时到了慈宁宫。
“母后,今日您怎么想起和儿臣用膳了?儿臣今日尚未及来给您请安,倒是让母后您先找上儿臣了。”
“哀家就是有点想你了,便命人把你请了来,陪哀家用膳,话话家常。”
说着,太后伸亲自替杨文彻夹了一筷子他最爱的菜肴放在杨文彻碗中。
心下暗自粗算了下时辰,想着那祁钰应该也快到了,张口便直奔主题。
“哀家近日对选秀之事略有所耳闻,不知此风声是真是假?”
“不错,确有此事。”
正当杨文彻说着,太后余光里瞧见不久前去景仁宫传召祁钰的侍婢悄声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