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帝(156)
由于许承钦脚上有锁链,不得出门,所以浴桶便一直在内殿角落的巨幅屏风后安置着。
宫人很快把水添好,又找了一套干净衣服搭在浴桶旁的屏风上。
“许公子,水都弄好了。”
一切齐毕,宫人如此说了一声,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许承钦躺在床上缓了许久,才掀开被子,慢慢撑床坐起身来……
……
待漫长的洗沐过后,许承钦刚穿好衣服,便听得门外的宫人询问。
“许公子,太医送了伤药来,奴婢给您送进去?”
听此,许承钦整理衣襟的动作一顿,心中忖道:
我之前的外伤已基本愈合好了,宫人今日已告知我不用再抹伤药了,此时太医怎么又来送药?他怎的知道我身上添了新伤?难道是符澈吩咐他的?
刚思及此处,许承钦便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依照符澈今日恨不能让我见不到明天太阳的架势,无论太医是怎么知道的这个消息,都绝不可能是符澈吩咐他来的。
无数念头闪过,也不过是一瞬之间。
许承钦敛了敛心思,在一旁架子上拿了把拂尘,用木柄敲了几下桌子,弄出番响动来,示意宫人进来。
宫人听到屋内响动,以为是许承钦有什么事,便忙开门进去。
走到内殿,看见他没什么事,才放心下来。随即,把手里的药瓶往许承钦面前递了递,开口说着。
“许公子,这是陛下吩咐太医送来的金疮药,让您在伤患处涂一下。”
“嗯。”
听到当真是符澈送来的,许承钦有些微怔。
之后伸手接过,淡淡应了一声,内心复杂。
一时之间不知道符澈今晚又是磋磨自己,又是遣人送药,这般行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可许承钦却无论如何不曾料得,符澈对自己这处处透露着别扭又怪异的百般磋磨,仅是一个开始而已……
117章、避无可避
接连几晚皆是如此荒唐,符澈好似自那晚之后,果真只将许承钦当做了最入不得眼的小娈。
不论是清醒时,还是酒醉之后,符澈每每来到许承钦住处,皆是沉着脸,知他是哑巴,也不与他多讲话。
可动作却是处处发着狠,亦不再顾忌什么,次次都要把许承钦折腾得避无可避,求饶不得……
……
符澈虽然对许承钦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但御医们每日精心调制的医治许承钦哑嗓的汤药,却是一次不落地往屋里送。
至于是谁在背后默许,便不得而知……
这日晚上,灯烛燃半,已是夜深。
许承钦喝完药,闲来无事,便早早躺在床上,静静盯着床帐上烛光跃动的明暗光影,心中却仍旧放不下师父的事。
口中苦涩的药味仍未褪去,即使喝了多日医治嗓子的汤药,可总也适应不了这药奇特的苦味。
许承钦不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想尽快把苦意压制下去,却倏然发觉,自己喉咙间此前的那种哑滞的感觉减轻了一些!
难道自己的嗓子终于好转了?
许承钦心下一惊!连忙抬手抚上自己的脖颈,心脏激动得“咚咚”狂跳,许承钦悄然深吸一口气,试着开口,对着帐中的虚无空气喊了一声“师父”,竟真的能发出沙哑的话音来!
许承钦登时又惊又喜!这些微的进步,是连日来唯一的好消息,却也足以驱散阴霾,令许承钦内心振奋不已!
许承钦忙坐起身来,披衣下榻,往书桌旁走,带动脚上银链“哗啦哗啦”在空旷屋中急促脆响。
桌面镇纸底下压着的,是他这几日排遣无聊而写下的诗赋文章。
许承钦在桌旁落座,一手拿起镇纸,一手抽出那沓纸张。
随即,又将桌上的灯烛往自己近前移了移,迫不及待地抖开了其中一张。
怀着激动不已的心,再次尝试着开口,把纸上的字轻念出声……
可读了几行,许承钦便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方才因着终于能开口说话而雀跃的心情,亦渐渐被纸上的文字压制下来。
这是不久前,许承钦抵不住心中的思念,而写给自己师父的信。
盯着纸上的字,许承钦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才重新放下纸张。
眸珠微动,许承钦侧目静静瞧着淌着红泪的残烛,被近在咫尺的曜曜烛火勾起重重心事。
有关那件通敌之事的清缴、处理与结果,符澈本身闭口不谈,却也不准许承钦提及。
每每许承钦追问符澈,有关自己师父的消息时,都无一例外地换来符澈更残苛的对待!
这段时间,许承钦思来想去,委实想不明白,那张通敌信件上为什么是自己的字迹?
究竟是何人要陷害自己?
那天在牢里,符澈又为何要盘问师父的行踪……
难不成这番通敌事件,跟师父有关?
不!肯定不是!
此想法刚一冒头,便被许承钦毫不犹豫地否定了。
师父的为人,自己最清楚不过,绝不可能会做那样的事情!
许承钦把这些心头盘亘的疑惑,来来回回想了几次,始终不得其解……
“师父,我想你了……”
沉默了许久,许承钦才嘶哑着嗓子,对着虚空低低说出这句话……
……
午后十分,侍奉的宫人照常端着药走到门前。
一眼瞧见屋内独坐窗前的落寞身影,脚下顿了顿。
随即,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屋里,脸上也带起笑来。
“许公子,该喝药了。”
方踏进门,宫人便笑嘻嘻地边走边说,“今天太医院又给您调制了新的药方。说是比上次那个药方的效果还要更好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