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帝(190)
许承钦见欠条没什么猫腻，便又拿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把欠条撕得细碎，开口依旧冰冷。
“自此往后，债清两消，再来找我们的麻烦，咱们官府见！”
“那是自然，我们走！”
领头者如此说着，一声令下，被几人簇拥着走出院子，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之中。
见人走远，尚未缓口气，余光中又瞥见月娘身形一矮，就要倒在地上！
“月娘你没事吧？”
许承钦一惊！凭着本能反应，眼疾手快地扶住双腿发软，几欲瘫坐在地的月娘，让她坐在椅子上，开口询问。
见人都离开，才逐渐从担惊受怕中缓过劲来的月娘，双膝发软，浑身都在微微颤栗。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一时控制不住，掩面痛哭，话都说不利索。
“要、要是……没、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该怎么办了……我、呜……我好害怕……”
“没事了，都过去了。”
许承钦却是万分不擅于哄人，尤其是不擅于与女子打交道。
以至于在面对这般梨花带雨的境况时，一时间竟有些无措，只得干巴巴地说两句不痛不痒的宽慰之言。
“谢谢你……谢、谢谢……我、不知道该……怎么……怎么感谢你……才好……你放心……这些钱我……我一定会、会慢慢还……给你……”
月娘仍沉湎在劫后余生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更是对许承钦不惜花费如此大的代价，来帮自己解围的行为感激至极，有些语无伦次地一遍遍重复着道谢的话……
“说起来……这些债，都是我夫君在世时留下的……就在你搬来之前，我夫君刚刚得了怪病去世三个月……早些年啊，我们家境还算殷实……可后来……”
过了许久，月娘的情绪平稳了些，用手帕攒攒泪水，主动对许承钦提起，那些深深埋在心底的往事：
“可后来，我夫君不知怎么，跟着他那帮狐朋狗友染上了贝者，一度欠下这些外债……不久之后，他便身染怪病，又死得急……”
话至此处，月娘视线缓缓上挪，静静盯着不远处虚无的一点，似是深陷回忆。
“他死后，我们本家的亲戚，便一哄而上，私下贿赂了官家，强行霸占了我家原本的家产……我一个怀着孩子的弱妇人，哪里能与他们相抗衡？我原想着，随着夫君去了便罢……”
月娘轻叹一口气，眼底再次隐隐催生泪意。
“只是、只是夫君他父母兼亡，他又是家里的独苗……如今他去世了，我腹中的孩子，便也成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所以我便决定好好活下去，把孩子养大。如今，只得独自蜗居在这个茅草屋内……”
月娘说罢，眼中噙着湿意，勉强抿唇苦笑着深出一口气。
而许承钦乍然间听闻，月娘这个弱女子身上，竟遭遇了这诸多变故，内心甚是唏嘘。
可自己又不擅长如何去宽慰人，只得绞尽脑汁搜刮自己肚里有关此方面的墨汁。
许承钦沉默片刻，开口劝解，只是言语之间，依旧透出些干巴与别扭。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不用过于伤心，现在外债已经还清，以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今天真是谢谢你！如果没有你在，我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月娘说着，双手撑着桌子起身就要跪地相谢，许承钦心底一惊，忙不迭起身扶住了她！
“你这是做什么！今日之事，不过举手之劳，你之前也帮过我不少忙，你若再这么客套，我就生气了。”
直到许承钦把话说得重了些，月娘才只好作罢……
……
152章、后怕
当晚，皓月当空，已是人眠犬乏，夜半三更。
可从屋外断断续续传来隐忍不住的痛喊声，蓦然惊醒了熟睡的许承钦！
倏然睁开双眸，尚在许承钦躺床上细听屋外动静的瞬间，又听到隔壁院中，屋门被人打开的“咣当”响动！
痛喊的声音，因着没了屋门的阻隔，传到许承钦的耳中，便也越发清晰！
听到这番不寻常的动静，许承钦陡然一震，一下子坐起身来！
慌忙披衣起身，打开屋门，走到院中，隔着栅栏，瞧见月娘家屋门大敞。
许承钦轻轻喊了一声“月娘”，没人答应，随即，却又传来月娘控制不住呼痛的声音！
许承钦神色一凛，心中暗道不妙，当即往月娘院里跑去！
来到月娘大敞的屋门前，许承钦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月娘捂着肚子蜷缩在门边的地上，身下是已被不明液体浸湿的地面。
“找稳、稳婆……”
月娘脸色煞白，满头大汗。
瞧见许承钦来到，似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趁着腹部痉挛的间隙，抖着唇，虚弱地交代一句。
“好。”
听到月娘的话，许承钦霎时明白过来，简短应下她的话，又弯腰小心翼翼地把月娘抱到床上，才折身疾步出门，直奔不远处的稳婆家……
许承钦领着稳婆回到屋里时，月娘捂着肚子侧躺在床上，紧皱眉头，已经痛得说不出来话，只剩大口的喘息。
稳婆迅速把床周围的帘帐放下来，一边开口交代许承钦去准备一些必需的物品。
许承钦一一记在心里，也迅速去准备……
……
月娘产程顺利，旭日初升之时，这小小的茅草屋内，也迎来第一声清脆的啼哭……
“是个男娃！”
稳婆一边面露喜色地说着，一边麻利地剪下男婴的脐带，把他身上的血污擦净，好生裹在毯子里，抱着凑到月娘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