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帝(43)
再有三日,便是承钦的生辰了。
纵然此前已经陪许承钦过了数个生辰,可不知何故,自己内心深处,仍是对在清明节这天为他庆生此事,有种莫名其妙的不适与不安……
符澈略有出神地看着跃动的烛苗,心中这般思量着,不由微皱了眉,稍稍将心中腾起的莫名不安压制下去,继续犯难。
只是不知……要赐给他一个怎样的小字……才能配得上他呢?
呃……承钦……许承钦……
符澈在心中默默重复着许承钦的名字,手中依旧在敲着棋子。
细细想来,当年,最初遇见许承钦之时,之所以给他取名为“承钦”二字,便是取“承纳钦天皇命”之语,用以感念自己身为皇室中人,却能与他颇为结缘的天命巧合。
不曾想,到了如今,却反倒成了自己难为自己的阻碍……
啧,到底哪两个字,才能与这“承钦”二字相辅相成呢?
符澈将指尖的黑棋转拈,用拇指与食指指肚轻轻摩挲着,心下再次轻念起许承钦的名字来。
承钦……承钦……许承钦……
正是这样想着,指尖陡然一空!紧接着,只听一声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黑棋掉落的声响,蓦地拉回了出神的符澈。
回过神来,符澈垂下眼,重新捡起那枚黑棋。
目光流转间,却是凌眼瞧见不远处的两排婴儿臂般粗的大红蜡烛。被晃了眼的瞬间,符澈只觉自己仿佛误入了某对新人的洞房……
一念划过,符澈心下恍然一动,为许承钦赐字的事情,霎时间有了着落!
……
因着先皇薨逝,至今三年国丧尚未过,再加之是清明节,许承钦的生辰定然不可张扬……
待到符澈忙完,遣人将许承钦召来北宸宫时,已是薄暮冥冥。
听到屋门响动,符澈抬眼看去,正巧许承钦入屋。
灼灼目光迎着许承钦缓步走来的身影移动,直至许承钦携着屋外的初春寒气落座,符澈方才敛了视线。
继而伸出手去,用棉布垫着,端起桌面红泥小炉上煨着的热酒,亲自替许承钦斟了一杯。
随后,亦往自己杯中添了些酒,举杯朝对面的许承钦笑着示意。
“承钦,生辰愉快!”
听罢符澈此言,许承钦一时间却是微怔了怔。
随后方才恍然,原道是自己竟是把自己的生辰也给忘记了!
不曾想,符澈却是还记得。
思及此处,许承钦笑得开怀,亦举杯相对。
“谢谢,承蒙你心里还记惦着!”
言罢,对坐二人相视一笑,轻轻碰了杯,便扬颈对酌而尽……
酒过三巡,二人皆有些醉意。
这时,符澈似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走到许承钦身边,伸手在自己怀里掏着什么。
片刻之后,又见符澈将手伸到许承钦面前。
待手掌摊开,只见一方鎏着金边的红纸,静静躺在符澈掌心。
乍一看,倒像是喜帖似的。
“这是什么啊?”
许承钦见到此物,不禁有些疑惑,抬眸看向站在自己身侧之人,启齿问着。
可旋即,许承钦又似是猜到了什么,不禁微微睁大了双眼,有些欣喜在其中。
“难不成……这方红纸上,是你赐给我的小字?”
“对啊,今年是你的及冠之年。今日生辰,原本是要加行冠礼的,但是你也知道,因着一些缘故……我便想着,索性将一切都精简下来,只有我们二人一起过生辰……”
说着,符澈再次将手往前伸了伸,笑说道:“拆开看看。”
听到符澈的话,又瞧着他颇为认真的神情,许承钦抬手从符澈掌心拿过那方红纸,伸展开来。
只见明红纸上,乌墨着落,铁画银钩的“聘之”二字,静静躺在上面。
目光触及这“聘之”二字,许承钦赫然一怔,本就因着酒意染了酡红的脸,登时不可遏地竟是连脖颈都变泛起红来!
一时让人摸不透到底是酒醉意居多,还是被这二字熏染醉的居多……
符澈垂着眼睫,静静瞧着身侧之人的神情反应。
见许承钦露在衣领外的脖颈,几乎顷刻之间便泛起红来,符澈亦不点破,只是唇边笑意更笃,内心也更是欢喜。
时值此时,已然过了许久,方才喝下的酒,现下也全起了作用,一股脑涌上心肺头脑,惹得符澈醉意更甚。
符澈略想了一想,继而半俯在许承钦耳侧,语气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叮嘱着。
“你要记得,‘聘之’这个小字,是我私下赐给你的,从今往后,我也仅在只有我们两人共处时这样喊你,是只属于咱们两个之间的秘密,可不许告诉别人!”
可尚未听到回话,符澈却见许承钦手中的那方红纸,忽然化作了一柄沾血的尖利短剑,被许承钦紧握着,直直刺进自己的心口!
挥之不去的心魔,似乎也趁此间隙,再次反扑,依旧不断回旋重复着,当初的那一句句锥心言语。
……
你看呀!许承钦背叛了你!他在你与岭元国之间,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你……
符澈啊符澈,十年了……你对他百般呵护、掏心掏肺,爱他爱了整整十年!如今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一颗真心喂了狗……
……换来这种结果,值得么……
……你值得么……
……你不值啊……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
魔音绕耳,缭绕不绝,加之心口处尖锐的疼痛感,撕扯着符澈,将他狠狠拉出梦境,扯进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