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帝(73)

听此询问，赵君诚略思索一番，躬身回道：“回禀陛下，岭元国进贡的拂绿茶是有的，今年进献二十又五罐。”

“取一罐来。”符澈听完，淡淡吩咐下去。

“是，奴才领命。”

虽不知皇帝陛下怎么突然想起这拂绿茶来，可身为人臣，尤其是爬到皇帝贴身大太监这个位置的赵君诚，最是明白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

拂绿茶很快便被送到了符澈手中。

符澈垂眸，看了看手中这个不过巴掌大的白玉瓷罐，禁不住暗自腹诽道：

这装拂绿茶叶的玉罐如此袖珍，倒不如直接喊“瓶”更贴切些……

手中握着茶罐，叮嘱赵君诚不必随行之后，符澈便抬步悠悠然往北宸宫走去，心情俨然不错。

负手而走，符澈颠了颠手心的茶罐，心中暗忖：

这么小的罐子，估摸着只能装得下几钱茶叶罢。

岭元国如此大的国土面积，一年下来，却也仅能进贡这二十五罐，倒也越发显得这茶叶珍贵难得了，也难怪许承钦还一直惦念着这茶。

待会儿到了密室，倒是要让人沏一壶来尝尝……

……

第五十二章、醋意

午后大雪初霁，暖黄的日光洒满院落，净透冰洁的积雪折射着似有若无的亮光。

而密室之中，却是暗黑沉沉，不辨日夜，整日只能靠着曜曜跃跃的几根红烛，来映亮似要在无声无息之中将人吞噬殆尽的阒暗空间。

榻上躺着午憩的人，此时似乎入了梦魇，睡得并不安稳。

跃动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映红了他那双紧蹙在一起的眉头……

不知可否是自己近段时间以来，想的事情太多太杂，竟是无端端梦到了杨文彻。

而在梦中，自己好像是全然变了一种性格，不顾脸面，跪在地上拉着杨文彻的袖子，苦苦哀求他不要离开自己，不要丢下自己。

“阿彻哥哥！不要丢下我！别离开我……求求你……”

符澈来到许承钦床边，见他紧皱着眉，似是睡不安稳，便想伸手帮他抚平眉头。

可手尚未触到，却赫然听闻许承钦口中如此梦呓。

闻言，符澈周身霎时僵了一僵，猛地收回手来，心中勃然生了怒意！

“啪啦！”

符澈直起身子，银牙暗咬，气恼不过，抬手将握了一路的茶罐狠狠摔在脚下！

瓷片碎裂声响，蓦然惊醒了深陷梦魇的许承钦！

许承钦听到刺耳声音，惊慌之下猛然坐起身来！却被站在身侧的符澈俯身一把揪起衣襟，拉近彼此距离，厉声质问！

“前段时间你刚刚跟我说过，你的心思都在我身上，为什么到了今天你还在想着杨文彻！”

言语之中，满含着对眼前之人如此执迷不悟的愤慨！

时至此时，符澈整颗心都在发着颤，酸涩得难受。

符澈银牙暗咬，粗粗地喘出一口气来，稍微缓和一下心情，方才继续问出口。

“那个杨文彻……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在梦里还对他如此念念不忘！”

许承钦被符澈这股悍力拉得上半身都悬在床沿外面，如此不得已的情况下，双手只有紧紧撑着床沿，才能确保自己整个人不掉下床去。

乍闻此言，许承钦一怔，直直看着符澈微微泛红的双眼，梦的余韵尚存脑中。

……这皇宫都是吃人的地方，哪儿会有什么爱情可言？给你点甜头，你就当了真，还傻傻地相信了会有一辈子？哈哈哈哈哈！你也不怕说出去被人笑掉大牙！祁钰啊祁钰，你还真是蠢得可怜……

梦的末端，杨文彻异常嘲讽的这番话，还在自己脑海中回响，字字戳心！可他说的这些，又如何不是现实？

许承钦虽是不知自己好端端的，为何会再次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来。

可眼下，面对符澈的质问，许承钦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驳。

符澈说的是事实，不管是因为什么，自己确实是鬼使神差地梦见了杨文彻……

思及此处，许承钦不由一时哑言。

而此时来自许承钦的沉默，更是点燃了符澈的怒火，右手紧紧揪着许承钦的衣领，攥得指尖生疼。

符澈气极怒极，扬起手来，恨不能一拳将鬼迷心窍的许承钦敲醒！

可符澈抬起的左手紧了又紧，二人僵持半晌，符澈终是没忍心下手。

随即，一把推开许承钦，狠狠地说着。

“我着实没想到，时至今日，你居然还这么执迷不悟！你等着看，总有一天，我会揭下他的面具来，让你好好看清楚，那杨文彻到底安得是什么心！”

听过这番话，许承钦垂下眼睫，紧抿着唇，只觉眼眶有些胀热。

想着梦中杨文彻的那番话，又想起太后之前对自己的逼迫……

或许是上苍垂怜，见我迟迟不舍得离开符澈，怕长此以往，我会影响到符澈的江山稳固。

所以今日，才故意让我想起那早已忘却的杨文彻……还恰恰好被符澈听到我那般卑微的哀求，以此来让符澈与我之间生成嫌隙，也好给我一个离开符澈的机会吧……

只是奇怪的是，我分明已是恨不能把杨文彻扒下一层皮来，却不曾想上苍竟让我在梦中、在杨文彻面前依旧如此卑微……

“……是我配不上你，你就当是……就当是……我还忘不了杨文彻吧……”

沉默良久，许承钦方才哑着声音启齿回应，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口中吶吶说着，头却是垂得更低了，费力强忍着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狠了狠心，亲手划清自己与符澈之间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