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才是夏难以开口的原因？

胧暗自叹了口气，笑着端起了酒杯，“一起一起。”

辛抿了一口酒，继续对安说道：“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这样，越是他在乎的，嘴上越是说不明白。”

晚上，辛回家的时候，客厅里的灯都关着，但卧室里隐隐散发出一点暖黄的光。

他笑了，兀自解着领带。

凭借他对夏的了解，这个时候夏一定非常想知道他们晚上都聊了什么，但因为紧张，又会强迫自己不要表现出来。

这时候，夏默默地从门缝里露出了脸，暗中观察着他。

辛不露声色，看了他一眼，径直进了浴室。

等回到房间的时候，发现夏已经团成了一团，缩在被子里背对着他。

“怎么了？”辛捏着夏的肩。

夏扭动身躯躲开他的手，看上去气鼓鼓地，仍旧一声不吭。

“前面不和小朋友说清楚的是你，现在要摊牌的也是你，那你总该对结果有个心理准备吧。”

辛好像下定决心要逗他，手慢慢环上他的腰。

夏仍不说话，死命往里面缩着。

“好了好了。”辛凑上去稍微用了点力气将他搂进怀里，就势抓住他的左手，一个小小的东西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套在了夏的无名指上。

夏自然感觉到了，愣了一下，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看。

他微微翘起一边嘴角，又竭力控制着表情，侧过头装作严肃地看向辛。

辛十分坦然地笑看着他。

夏又端详起自己手上小小的指环。

“不生气了？”辛的声音里有忍不住的笑。

夏暗自咬牙，他就觉得刚才一瞬间好像忘了什么。

夏再绷不住了，笑着推了辛一把，“所以你们到底说什么了，胧生气了吗？”

“应该没有，”辛重新环住夏，“我只是说了你是我弟弟。所以，你明天必须去和你的小朋友们见个面，用你的方式和他们再解释一遍。”

夏颓然地闭上眼睛，“好吧。”

......

凌晨一点左右，辛突然陷入梦魇。记忆里的那场车祸，陡然在梦境里复苏，再次撞碎了他平静的生活和小心维持的理智。

“妈......”他浓眉紧锁，一遍遍呼唤着至亲，而为他呼唤的人，虽然近在咫尺，却紧紧地闭着眼睛，满脸鲜血。

听到辛呓语的声音，夏立刻敏感地醒过来，靠近去环住他。

辛突然抖了一下，从睡梦里惊醒。待感受到身边之人的体温，辛立刻不假思索地贴覆上去，急于索取。

如同在深海里获取一丝氧气。

夏什么都明白，于是只是默不作声地配合着。

“咝......”夏抽了一口气。

辛仿佛突然被唤醒了，凑近了看夏的眼睛，却不知他自己眼中的水痕也都撞入了夏眼底。

“你会......一直恨我，对吗？”辛颤着声音问道。

夏看着他的眼睛，手却更紧地搂住了他。

“我......会......”

辛笑了，仿佛从这残酷的回答里获得了无上的安慰。

夏闭上眼睛，亦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我会如你所愿地恨你。

至死方休。

09 任凭你在千种形式里隐身

“……任凭你在千种形式里隐身，可是，最亲爱的，我顷刻认出你；任凭你蒙上有魔力的面纱，最近在咫尺的，我顷刻认出你。”

在夏刻意放轻的声音里，辛慢慢陷入睡眠，呼吸随之平稳。

月光透窗而入落在蓝色大床上，轻盈地笼罩着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

夏拥着辛，半梦半醒的一瞬间，感觉他们像是蜷缩在一艘小船里，漂浮在汪洋起伏的大海上。

裸露在外的手臂渐渐感到一丝凉意，随后化作了梦里瓢泼不尽的雨水。

他不禁觉得，若是没有对方存在，剩下的另一个人一定会死吧。

夏皱着眉，搂着辛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真暖。

为什么不能承认呢？

辛刚接手家里事务的那段时间真的很艰难，有多少双手要来争夺蛋糕，就有多少双手在明里暗里想给他捅刀子。而夏，作为辛唯一的弟弟，除了成为他人急于利用的傀儡，被人当枪使，处处给辛添乱添堵，还有什么建树呢？

辛受伤之后，夏好像一夕之间想通了很多事。

于是他乖乖地看住自己，不再惹是生非，不过在明面上，在外人眼里，夏还是作出被辛强制驯服的样子，营造兄弟不合的假象，故意给人留下可趁之机，也好帮辛分担一部分压力。

毕竟，看上去无懈可击的人容易将敌人逼得铤而走险。

而辛到底是如何想的，一开始他始终看不分明。

他不再出去惹事后，辛也得以把更多精力放在事业上，久而久之，董事会里那些刺耳的杂音被陆续剔除或压制。纷杂的明枪变成了偶尔为之的暗箭，但至少企业这个庞大的机器在平息了内斗后重新蒸蒸日上地运转起来，对大部分工作者来说，日子终于重归于安稳。

对夏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从家庭变故的废墟里，竟生出了一支格外妖冶偏激的花。

自那日辛喝醉时发生的小插曲之后，夏小心地藏起心思，夹起尾巴，方方面面都表现得乖顺得体。

而辛待他一如从前，就好像已经彻底忘记了那一幕。

夏高三最后一学期，因为事先锚定了学校，尤其是在高考冲刺阶段，他几乎是用榨干自己的力度在学习。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只要有时间夏就会用来刷题，为此不是忘记吃饭，就是洗澡后连衣服都忘了穿。那段时间，辛尽可能保证每天晚上都早点回家，看顾夏的吃穿。如果发现他忘了吃，辛不介意做好饭后直接给他喂到嘴里。如果发现夏洗完澡后直接跑去刷题，辛要么是用松软的浴袍将他裹个严实，要么干脆直接将人拎起来扔到床上，强制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