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乙游生存指南[无限](173)

她催得急。风帷面对她的命令，却第一次有些迟疑。

于是她有些恼，她说——

【喂，跟了我这么久还瞻前顾后的，怎么，我还真需要你照顾我啊？】

他听出了她的嫌弃和她语气里的熟稔，却也是多日以来第一次听到她的情绪外露。他的心跳得有些快，就这么糊里糊涂地离开了，即使心里有强烈的不安感。

后来他想起这件事时，时常会怀疑，当时裴宿是不是对他动用了能力。毕竟，即使在寻找白英的路上，他操纵仪器的手都不安得在发抖，也没有生起回去的心思。这怎么可能呢？

等他再听到裴宿的消息时，是“裴宿已死”。

她严重违反了星安部最高条例。即使BA-3987行星已经完全腐烂了，但也绝对轮不到个人的意志来决定它的命运。

他听到有人说，严儒骂裴宿，说她是个暴君。

她却说，她只是想要死者真正解脱。

因为，在那颗疯狂的行星上，连尸体都要为那群刽子手舞蹈。

“……437798，这个数目，我很清楚。所有人，属于人的意志已经丧失了。”

如果是交给联盟来决定，他们一定会考虑更为中庸看上去更为人道的方式去解决。不管怎么说，毁掉一颗住人行星，这听上去就很全民公敌。

可她却知道，那些人，已经永远地回不来了。

假如她是他们，那她宁愿死，也不愿以傀儡的形式，浑浑噩噩。

但她或许不愿意承认，在认清这一事实时，她的情绪失控了。她的心被久违的愤怒所挟持。

因为她从意识力展开的领域内，看到了一个麻木地做着魅惑人的动作的年仅五岁的孩子。这具傀儡在瞬间击溃了她的理智。

此前，她不愿意承认，她毁掉BA-3987，或许仅仅是出于愤怒吧。

……

她的神情一如既往的从容无波，其他人从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到她的情绪。

但她却可以从严儒的表情中看出，他也在同一时间回忆起了她的事情。

他对外宣称裴宿严重违反了星安部的原则，于是她被处以极刑。她的灵魂已经消散了。

而实际上……

裴宿露出了一个笑容。

“严老，我知道错了。”

于是她看到，这位面容刚毅的老男人，嘴角的那两撇深纹似乎更明显了，嘴唇颤抖得如此厉害，她几乎怀疑他下一刻会对着她哭出来。

他，这位马尔斯的后辈，这位老前辈，这位将她从魇的利爪下救下、对她恩重如山的铁血军人——她只在马尔斯死的时候看到过他的眼泪。

严儒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对她冷哼了一声。

“当年不是嘴犟得要死？现在知道错了？”

“嗯，我知道错了。”

“那你还说要趁我没来带着这小子去炸王宫？”

裴宿咧嘴一笑。

“我开玩笑的。毕竟，如果想炸的话，我上次就把它炸掉了。”

严儒的嘴角再次抽动了一下。裴宿又无辜地补充了一句。

“毕竟，执政团虽然废物，但联邦的稳定需要一个明面上的象征……唔，但是说不定可以考虑换一下人……”

他忍无可忍，伸出手，在她的脑袋上作势要留下一个暴栗，裴宿也不躲，就那么瞅着他笑。

最终，他重重抬起，轻轻放下。他大力揉了揉裴宿的头。

“回来了……就好。”

风帷安静立在一侧，嘴角也微微扬起。

或许，严儒才是最了解裴宿的人吧。他知道裴宿毁掉BA-3987的深层原因，也知道，归根到底，她是在黑栏里的时间太长了。毕竟，当联邦帝国发生异动时，星安的人会是第一个知道的。

因为，他们要守候的，要警惕的，要戒备的，正是帝国的深渊。

当年的星灾异变，实则是人类命运的转折点。星灾的源头是虚无，是无可阻止的衰颓。

具象化的魇只是其使徒。动荡也是谎言，这是无形之物对人类全体的杀戮。

人类发展至今，滋生了众多的怨念与邪气，郁结不散，终成虚无。黑栏是最后一道防线，在漫无边际的虚空中，他们对抗的是魇，也是其后的虚无。

因此，人类发展温和有序，黑栏也平静无乱。

人类发展暴虐失调，黑栏会骚动，严重者甚至崩决。星灾动乱很可能再次上演。

千年前的浩劫，让人类的人口损失近三分之一，在与虚无的对抗中，异变者应运而生。他们拥有惊人的能力与天赋，一人失控，造成的破坏几乎难以估量。他们的强大是上天的祝福，也是上天的诅咒。

接过这柄利剑之时，他们便成为了永远的监督者和负重者。

绝对、绝对不可以失控。

马尔斯选择了自裁。因为在异变者刚刚诞生之时，他凭着自己的热血与勇谋最多地暴露在虚无面前。当魇最终被打散后，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他在失控的边缘。

为了他保护的人类，他选择了孤独地离开。

绝对，不可以失控。

黑栏内，蚕食希望，滋生怨念。请不要温和地走进那并不温和的夜。

异变者没有消失，只是被隐瞒了。如此可怖的力量，只会让普通人感到畏惧甚而憎恨。

西比尔之笼，神经星元，也是自星灾之后，星安部的科技力量着力研究的方向。他们希望可以拯救异变者。他们都曾经是英雄。

英雄，不该以疯癫的方式黯然落幕。

裴宿违反了最高条例，但介于情况特殊，并非罪无可赦。总部其实也知道那颗星球的复杂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