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太和轶事(33)
冯熙因逝于平城,如何来洛治丧?
而其元妻博陵长公主已葬于平城多年,又该如何决议?
如何落葬一事,又在朝堂上引起纷争。
拓跋宏才议定冯熙膝下数位幼子该行的孝仪。(注4)
此刻又接到了来自拓跋丕自平城发来的上表请求——
希望至尊亲归平城亲为太师冯熙治丧。
拓跋宏视此为幼稚可笑的圈套。(注5)
拓跋丕素来是太后的拥笃,亦是旧派的骨肱之人。
此番言辞切切,以期通过冯熙的葬礼,来试探他的态度。
他毫不犹豫的加以驳斥,并将拓跋丕贬为并州刺史,使其远离平城。
拓跋宏轻轻叹了口气,谓韶华曰:“阿祖老矣。”
本应颐养天年的年纪,何苦还要如此折腾。
拓跋宏思及他曾为己向太后求情,才使其去往太原,离开平城日益复杂的环境。
早在悬瓠时,拓跋宏就曾收朔州刺史阳平王拓跋颐秘报,直指穆泰陆睿意欲谋反一事。
他起先是一怔,转而又自觉不出所料。
陆睿现为恒州刺史,是仅次于拓跋丕的平城留台的二号人物,出身鲜卑八大贵族之家。
诸代人旧贵皆对降爵制甚为不满,这种不满继续延绵到了南迁上。
此时欲坐拥平城以图谋反,从他们的角度看来,似是最好的时机。
拓跋宏既已有了疑虑,自然要有所准备。
第一步,便借着拓跋丕请归赴丧一事发作,解除了他都督恒肆朔三州诸军事的大军区指挥权。
至夜于屋中踱步,又觉甚为不妥,转而推翻自己的想法。
“如若此时将他们一网打尽的话…这一网恐怕不能打尽。”
一来,虽言之凿凿,亦有勾连书信作为证据,然师出需要有名。
拓跋宏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考量,盖因信中提及了太子恂。
“太子?”韶华瞧过来。
早在李彪当日追溯流言时,拓跋宏就曾对太子起过疑心,可那疑心不因太子而起。
到底是他的儿子,是他初生的长子。
他曾为了他的人生不跟自己一样,祈求过太后废除子贵母死的旧制。
他也不愿相信他会受人挑唆与他渐行渐远。
韶华瞧过那秘信。
信中所言,是两人拟举的诸王:
始欲推故南安王,次推阳平王,若不肯从,欲逼乐陵王。(注6)
而在这其中最有份量的莫过于太子。
“太子成了被拟举的诸王之一,并不代表太子本身的意愿。”
拓跋宏也正有此意,只道:“所以,自要一试。”
试试穆泰陆睿谋反的深浅,试试到底有多少人在支持。
一个伤口既已溃烂,不将毒脓全数发出,将来还会再生疮害。
而在这一试中,太子的意向也会浮出水面。
拓跋宏主意既定,很快便恢复了陆睿的兵权。
却很巧妙的只让他继续都督恒朔二州,而把极具战略意义的,位于恒州与并州之间的肆州,单独列了出来,也就是说不让平城主将控制平城的南大门。(注7)
拓跋丕的使离,一来是为了他离开平城日益复杂的局面。
另一层也是反过来,不让他对穆泰和陆睿将谋而未谋的谋反产生什么积极的影响。
穆泰此时尚无反应,仍在定州担任刺史,且先按兵不动。
“太子呢?”
拓跋宏沉吟片刻,才说:“太子长大了,须加冠礼。”
太子加冠,非同寻常。
预示了太子的成年,昭示了太子将可以分担帝王的部分权力。
此乃国之大事。
韶华思量这一决议,对拓跋宏来说是自然而然。
太子已然长大,拓跋宏先为其聘娶了彭城刘长文、荥阳郑懿女分为左右孺子。(注)
太子妃的位置依然虚位以待冯诞长女长成。
韶华猜测,这也不过是拓跋宏的借口罢了。
如今形势变化,拓跋宏也未必想在太子心意未探明之前,轻易使其与冯氏联姻。
但三娘急于促成此事。
无非是想借冯氏以及冯氏的姻亲关系或可为太子助力。
韶华此时正琢磨要如何分配贡品。
宕昌国所贡朱沙、雌黄,白石胆。高昌国如玉一般的白盐,成群的猪牛羊。用来作战的波斯草马。诸妃大抵没什么兴趣。(注8)
但高句丽所贡之红参,黄金,白银饰品。失韦国的曲酿酒。高昌国的葡萄酒。各地上贡的锦彩和宝石。诸妃大概很有些兴趣。(注9)
太子恂
除却食邑国秩收入、职俸以外,皇帝赏赐之亲恤,也是大魏皇室非常重要的收入。
宫妃亦不例外。(注1)
拓跋宏斜睨她,正对上韶华抬眸。
她眨了眨眼睛,用眼神问他为何这般看着她。
拓跋宏说:“难得贤惠。”
韶华颇有些羞赧,只道:“总要有些补偿,你说是吧。”
拓跋宏佯装不知,“为何补偿?”
韶华轻哼一声,不答。不想叫他得意。
拓跋宏从身后拥着她,指着其中一列骨如意道:“将这个赏给皇子恪。”
韶华顺势将这一列划上圈。
而后才想起来。
在平城时,拓跋宏曾查问诸皇子功课。
后又欲观诸子志尚,便开御府大陈宝物,任其所取。
几个小的皆竞取珍玩,倒是一旁颇有些沉默的皇子恪只拿起了一只骨如意。(注2)
拓跋宏在一旁看着,挑了挑眉,对韶华说:“他倒是识货。”
彼时韶华回身看向仍在沉默的皇子恪。
陡然又想起另一件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