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太和轶事(83)
Holborn的一个小巷里,有一家我喜爱的英式早餐店。一顿吃个混饱,才只8镑75。
这一日下雨,我没带伞,所以才在店里多坐一会。
其实伦敦多雨,总是雾蒙蒙的。
雨并不大,只总有一股氤氲的湿气萦绕。
于是选衣一般带帽,不大的雨就将帽一带,也就过去了。
我低头喝一口伯爵茶,这方抬头,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划入我的视线。
她好像风尘仆仆,快步走进这附近的一幢教学大楼,不久后又抱着一大堆资料匆匆而出。
她就站在路口,在街对面的Pret 和Wasabi之间来回纠结了一番,最终转头走进了街边的Costa。
她买了一杯热可可去奶油,我倾身过去瞧,排队走路都聊微信,也不看路。
自然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撞上了我。
她一迭声的sorry,对我,也对出来擦地的Costa员工。
又重新返回去排队。
我不说话,跟在她后面。
待她重又点完餐后,我立刻上前说了句Same,Cheers。将钱替她付过。(注)
她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我与她对视。
韶华还是那个韶华。如点漆般的眸,圆润的鼻,红润的檀口。
她扬着一头栗色的长卷发,像是石壁上刻着的海浪。
她在打量我,大胆又直接。
最后她似乎得出了结论,对我说了一句英文。想把钱还给我,还要陪我洗衣费。
我猜她大概是不想在外欠人情。
我偏不叫她如愿,我打开了二维码,请她加好友。
她这才又看了我一眼,最后只能扫一扫。
加了好友,我时不时会给她点赞。
她不常发朋友圈,尤其讨厌和人发相似的内容。
周围人在圣诞节前后都去了Myfair的宅邸前拍雪景。她偏发一张夏季的伯恩茅斯。
相片是黄色的细沙和天蓝色的大海。
那是个很美丽的海滨小城,她曾在那里读书。
我和她相约这个圣诞假期,她同意了。
听说她为了心安理得的玩,赶了好几晚的essay,我心里有些开心又有些欣慰。
多少年了,韶华也终于开始自己写功课了。
她没有不耐烦,陪我去吃海滨餐厅。
陪我玩旋转木马,陪我登上氢气球,飞得很高很远。
只是越高就越冷,她衣服穿的不够,即便披上我的外套也于事无补。
她一回去便病了,我因此得以登堂入室。
我拎着食材上门为她做生姜可乐。
她这里竟只有一把不快的水果刀,条件实在有限,我甚至切不成姜丝。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也在动来动去。她小脸通红,我给她敷了一块冷毛巾。
她醒来之后,有些懵懵的,我看着她将生姜可乐喝下去。
剩下的几天,我便每日来这里照顾她。
她家离我住的地方并不远,隔着一栋楼而已。
我每每来此,总能遇到一两个眼熟的同学。
我用一把大剪刀处理牛肉,用电饭煲煲鸡汤。
直到她彻底好起来。
因为我表现极佳,得到了一张备用房卡。除了夜半她卡上锁链后进不来,旁的时间都能畅通无阻。
于是我每日前来给她做饭,把她吃的每每站在体重机上默默叹气,而后吃的更多了。
我因临近毕业,论文繁多。
看她无事,便让她帮我核对bibliography格式。
这是一项颇为机械化的工作,做起来并不难,却需要耐心。
她有时玩玩,有时发发呆,竟也完成了。
我再去检查无误时,还是有点惊讶的。
她却看着我,说了一句,“我刚发现你戴眼镜还是挺帅的么。”
是么?
此生的韶华好像是第一次当面夸我。
我自然欣喜。
我在这里的时间越发的长起来,有时会在她下课之前便来做饭,临走时将垃圾带下楼。
买到什么好东西会先带给她尝。
也会在她的床边小圆桌上玩大富翁。
看电影的时候,她会将头靠在我肩上,有时候我也去碰她的手指。
她并不牵我的手,只与我勾来勾去的玩。
有一回我离开时。
她隔着老远还站在窗口跟我拜拜。
我享受这样的依恋。
二月份的一天,她突然跟我说,运气爆发。小组作业终于抽到了一个中国学霸,这会有的靠了。
我看了她一眼,熟悉的犹豫又涌上心头。
我开始下意识去品评这个男人如何。
那人我见过。姓高,长的白白净净的,还很高。说话也很斯文,又的确是个学霸。
我很想郑重的告诉自己,韶华值得拥有自己全新的人生,实不必非要留在我的身边。
可是上一世那漫长凄苦的错过和等待依然会让我伤怀。
我开始彷徨,又有些自责。
我像是一个独自走在雨里的人,每一步都踩在心间的涟漪上。
直到我走下楼来,看到她和他正相聊甚欢。
我的心仿佛一下就有了答案。
我的等待持续了三周。
我有时会去牛津街拐角里的一家专吃生蚝的店吃晚餐,每每点两份。吃完的时候,正是九点整,会看见韶华正从楼里出来。
那是一种特制的盘子,边上围着七八个圆格,每格放一只生蚝,吃起来很雅相。
我需要撒点柠檬,否则无法消解这种生吃的“不卫生”。
往往还想配一碗鸡肉馄饨。可惜唐人街只有变味的广东味,只能回家自己做。
英国人常说,月份里没有R的时候,生蚝就不当令了。(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