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157)
金毋意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儿上:“请问医官为何叹息?”
“箭伤好医,但毒难解。”
她顿住:“箭上有毒?”
老头儿指着那箭头:“乌骨散,一种由南蛮国传入的毒。”
她急切追问:“那能解吗?”
医官摇头:“难解。”
金毋意闻言身子一软,差点摔下去。
她扶着案几边沿,喃喃问:“难解,却可以试着解一解,对吧?”
老头儿抚须一笑:“就看姑娘有多大决心给这位公子解毒了。”
“请问医官何意?”
“解毒方子须以人血为引。”
金毋意一怔,随即脱口而出:“那就用我的血。”
老头儿似乎就在等着她这句话。
“成,老朽这便开方子。”他一边写方子还不忘一边打趣:“姑娘对这位公子倒是关怀备至啊。”
她答得坦然:“他对我亦是如此。”
老头笑了笑,随后将写好的方子递给她,“一日服用一次,五日后或可将毒除尽。”
她忙福身道谢。
老头儿看了眼榻上昏睡的少年,“姑娘与这位公子倒是天作之合啊。”
金毋意顿住,这才意识到医官误会了自己与梦时的关系。
她急忙摇头想要解释,老头儿却已收好药箱转身出屋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也来不及多想,立即出屋去抓药。
顾不言静静立于后门外。
刚刚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到他耳里。
他亦无心再进屋,暗暗握拳,转身离开。
热风拂过,吹得他的衣摆猎猎作响。
金毋意拿着方子先让江潮帮着去抓药。
继而拿着药材去驿馆后厨熬药。
她随身备了一把匕首,欲在熬药前割破手腕以血入药。
但她刚到达后厨,便见顾不言也随后而至。
他在门口长身而立,冷峻的面色里似还透着些许疲惫。
“金毋意。”他低声唤她,声音还略略发哑。
她一时疑惑:“大人怎么来了?”
他提步往屋内走,走得不疾不徐。
一直走到她身边。
他看着她,目光柔和而安静。
像一头被驯服了的豹子,正等着主人的怜惜与安抚。
“我想帮你一起熬药。”他说。
说完弯腰接下她手里的药包,将药材倒入陶钵里。
金毋意抢过陶钵,“大人,这后厨的事还是由贫妾来做吧。”
她不想让他知道这药须以血为引。
他坚定地夺过陶钵,神色紧绷:“有些事你无须瞒我。”
她怔了怔,有些心虚:“大人?”
他转过身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破自己的腕部,鲜血迸射而出,悉数落入到陶钵里。
她霎时呆住,又惊呼了一声“大人”。
血落无声,他亦面不改色,“我怎会允许你伤害自己。”
她看着他的血,脏腑莫名缩成一团:“可……梦时是为救我……”
“梦护卫是为救你,但你是为救我,换句话说,梦护卫救下的终就还是我,故尔,这血须得用我的。”
他们三人的关系,明明相克,却似相生。
剪不断,也理不清。
想到此,他不禁觉得压抑,又觉得有些恼火。
金毋意一直盯着他的血,“大人,血已经够了,我给你包扎吧。”
他不理她,任由血继续流。
“大人,血真的够了。”
她试图拉开他流血的手腕。
他却用那只手反手握住了她。
血汩汨而下。
红艳艳的,染湿了他的衣袖,也染湿了她的手背。
她几乎在乞求:“大人,有什么事先包扎了再说好不好?”
他对自己流血不以为意。
质问:“以血为引之事,为何不与我说?”
“贫妾还未来得及说。”
“是未来得及,还是觉得这是你与梦护卫之间的事?”
她摇头,兀地一顿:“大人这是……又吃醋了?”
他也一顿,继而松了开她。
她趁机掏出药膏和绷带给他包扎。
他半晌无言,伸着手臂仍由她摆弄。
直至她包扎完毕在他腕上系上一个结时,他才低声开口:“你都以身为我挡箭了,我确实不该……有太多疑惑。”
又说:“刚刚是我冲动了。”
她意味深长地打量他:“大人这是在向贫妾道歉?”
他瞥了她一眼,仍是面色倨傲:“本座不过是在直抒胸意。”
金毋意抿嘴一笑,没立即应他。
而是转身往陶钵里加上水,再将其放在炉灶上熬煮。
等药的功夫,二人坐到了屋后的美人靠上。
旁边有棵梧桐树,正值夏日,叶子落了一地。
夕阳自枝桠间筛下,映得沉默的男人满身光辉。
此时的他,与那夜温汤里的他,似乎又是不同的人。
“大人不必将贫妾挡箭之事放在心上。”
她喃喃开口:“在斧头帮时,大人对贫妾不也是以命相护么?”
他嗤笑一声:“现在梦护卫对你,也是以命相护了。”
她倾身凑到他跟前,与他四目相对,“大人还在吃醋?”
他扭头避开她的视线:“本座仍在直抒胸意。”
“大人小气。”
“本座没有。”
“贫妾老早就说过,大人与梦时在贫妾心里是不一样的。”
“那你会将梦护卫为你挡箭之事放在心上吗?”
她一哽,竟是无言以对。
“罢了,不说这些了。”
他兀地软下语气,“毕竟,这次也多亏了梦护卫,你才能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