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168)
“肝脑涂地?”
顾不言冷哼一声:“别忘了,他可是谋逆的叛臣。”
李敬忠咬着牙关,说得一字一顿:“许将军是不会谋逆的。”
二人对峙片刻。
随后顾不言压下情绪,收起刀刃。
他转身在屋内踱了两步:“朝廷因为你送信之事而逼迫你?”
“没错,我本在羽林卫中任职,送完那封后便被贬到老家姑苏城,哪怕到了姑苏城,那帮人仍不放过我,屡屡行刺,无奈之下,我只能辞了官身躲到这山沟里种地,如此,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顾不言半晌无言。
行刺李敬忠之人,定然就是支使他送信之人。
或许也是许定坤背后之人。
当年许定坤被斩,当真是因为谋逆?
所以当年的神机军会成为如今叛乱的四方军?
事情似渐渐有一些眉目,却又似乎越来越杂乱。
他又问:“金伯爷找你也是因为那封信的事?”
“没错。”
“他当时说了什么?”
“他质问我为何要送出那封信。”
李敬忠顿了顿,“他说……那封信害死了不少人。”
“还有呢?”
“他看上去心绪不佳,还与我一道饮了几盏酒。”
一听“一道饮酒”,顾不言又问:“你们那时认识多久了?”
李敬忠答得干脆:“不认识,此前和此后再未见过。”
“那你是否认识上官祁?”
“不认识。”
“可知晓蓝色杜鹃花?”
李敬忠不明就理,摇头。
屋内沉静了片刻。
顾不言一时疑惑,金明赫当时找李敬忠莫非仅是为了质问?
既是质问必然心怀懊恼,为何又能与他一道饮酒呢?
他想不通其中关要。
他思量片刻:“金伯爷后来还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饮完酒后就走了。”
李敬忠怔了怔:“但酒过三巡时,他也问过我信中是何内容。”
“你是如何回的?”
“我自然是回不知,不过,”
他迟疑片刻,“我当时拿到信件后也曾心生好奇,将信件对着火光照了照,那信封极薄,我虽看不清纸上字迹,却一眼看到那里面画着两个图样。”
顾不言一顿,急忙掏出兜中的桑皮纸,“可是这两个图样?”
李敬忠往那桑皮纸上瞥了一眼:“没错,就是这两个图样。”
随后还接过桑皮纸摩挲了两下,咧嘴轻笑:“这不就是我当年画给金伯爷的图样么。”
一旁的金毋意闻言再也控制不住。
她提步上前,颤声质问:“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画的这幅图样,致我父亲背上谋逆罪名,致我金家满门被斩。”
她双拳紧握,泪水潸然而下。
骇得李敬忠霎时无言……
如云如烟
李敬忠隐居多年,闭目塞听。
自然不知金家因那图样而满门被斩之事。
乍然听到,又惊又惧。
屋内的氛围瞬间变得沉重。
顾不言拿着帕子替金毋意拭泪。
他太理解她的感受,他此刻不也是悲愤交加么。
金毋意缓了缓:“大人放心,贫妾无碍。”
他暗松一口气:“无碍就好。
一旁的李敬忠沉默良久。
继而低声开口:“对不起,我不知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又说:“我只听金伯爷说过,那封信害死……十万顾家军,却没想到金家竟也……”
他嗫嚅着,没再往下说。
江潮忍不住冷哼一声:“多少人因你而死,如今你竟还有脸乞求茍活。”
李敬忠垂首,沉默不语。
江潮还想斥骂几句,顾不言抬手阻止了他。
随后冷眼看向李敬忠,“你可还有知而未说之事?”
李敬忠仍是垂首,默然摇头。
顾不言思量片刻,蓦地一顿,“不对。”
李敬忠这才抬眸:“什么不对?”
“时间不对。”
李敬忠愣了愣,不知他此话何意。
顾不言朝他逼近一步:“你送信那一年乃是丙申年,也就是碧逻城之败那一年,但金伯爷来姑苏城找你却是在庚午年,既是碧逻城之败后的第四年。”
李敬忠点头:“没错,金伯爷来找我,已是送信后第四年的事了。”
顾不言眉头微蹙,心间疑惑。
莫非四年后,送信之事才被人知晓?
金明赫又如何得知此事的呢?
他转眸看向金毋意。
看得金毋意一头雾水。
“大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碧逻城之败那一年,正好是我出生,而你父亲来姑苏城找李敬忠那一年,也正好是你出生。”
“这不是巧合么?”
顾不言没应声。
沉默片刻后看向李敬忠:“今日就到这儿吧,既然答应过你不伤害你及你的家人,本座便说到做到,倘若你遗漏了什么情况想联络本座,可直接去城中的北镇抚司分部。”
李敬忠胸口一松,忙应了声“是”。
“还有,往后若碧逻城之战翻案需请你进京作证,也望你勿要推辞。”
李敬忠顿了顿,仍厚着脸皮开口:“若……若顾大人能保我家人平安,我必按顾大人旨意行事。”
顾不言咬了咬牙,语带嘲讽,“你也知道自己还有家人?”
因他的送信之举,多少人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啊!
李敬忠垂首,一时无言。
顾不言不再理会他。
随即领着一众人离开了李家。
回去的马车里。
顾不言与金毋意相对无言。
二人皆胸间酸涩,心绪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