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224)
来贵垂首答:“回皇上,正是。”
冷承业看向茫茫天幕,眸中竟隐隐浮起一丝柔和:“这姑娘胆子倒是不小啊,为救夫婿,竟擅闯朕的猎场。”
“皇上要不要传她进来?”
“不急。”
他说着再次发力拉弦:“待朕杀了顾不言再说。”
来贵壮着胆子开口:“金姑娘说……皇上若杀了顾指挥使,定要后悔终生,她还……还给皇上呈上了一块玉佩。”
冷承业语带不屑:“她倒是自信得很。”
随口又问:“什么玉佩?”
莫非只要他放过顾不言,她便愿意入宫为妃,并赠以玉佩定情?
来贵随口嘟囔一句:“可巧的是,这玉佩上还刻了皇上的姓。”
冷承业猛然顿住。
随即快速地收起弓箭,“你刚说什么?”
来贵恭敬地呈上玉佩:“这好似是为皇上特意定制的。”
冷承业急切地接过玉佩。
看到“冷”字的霎那,他脑中兀地闪过一道白光。
恍惚间,他犹如回到了过去的光阴,回到了他的十四岁。
他随父皇南巡,偷偷逃离行宫,经历饥饿、流浪,在奄奄一息之际遇到了那位姑娘。
她带着他觅食,带着他流离迁徒。
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她义无反顾地养活了他。
他无以为报,唯以玉佩相赠。
但离开那日,他没来得及告别,没来得及兑现他的诺言。
这么多年过去,他仍旧未兑现他的诺言。
他说过要让她过上好日子的啊。
冷承业气息发紧,问了句没头没脑的话:“金姑娘现在何处?”
来贵回:“就在猎场外头。”
他郑重吩咐:“速速传金姑娘。”
来贵应了声“是”,转身去往猎场门外。
当金毋意跟着来贵走进猎场时,她一眼望见了围栏中正与饿虎搏斗的顾不言。
她气息发紧,泪湿眼角。
那是个多么倨傲的男人啊,那是个多么显赫的男人啊!
眼下竟被帝王折磨成这副模样。
她不禁握紧拳,胸间酸涩难言。
她面无惧色地走到了帝王面前,福身行礼。
冷承业意味深长地打量她。
继而举起手中玉佩:“请问金姑娘,此物从何而来?”
金毋意迎视着他的目光,答非所问:“还请皇上先将猎场上的猛虎关起来。”
千钧一发
冷承业嘴边浮起笑意:“金姑娘在与朕谈条件?”
金毋意回:“民妇不敢,民妇只是迫不得已。”
“好一个迫不得已。”
冷承业的目光狠厉了几分:“为了一个顾不言,你竟是连死都不怕了?”
她面色从容:“皇上不会杀民妇的。”
他语带不屑:“何以见得?”
“因民妇能满足皇上所求!”
冷承业朝她逼近一步。
王顾左右而言他:“莫非,金姑娘愿意进宫为妃?”
她答非所问:“民妇能帮皇上找到这块玉佩的主人。”
空气顿时安静了片刻。
冷承业沉沉盯着她,片刻后朝张端子扬了扬手。
张端子会意,忙转身驱退猛虎。
随后金毋意也进入了围栏内。
抬眸看去,遍地尸首,血流成洼。
顾不言正喘着气立于猎场中间的空地上,头上发髻凌乱,衣衫上血痕斑斑,形容狼狈。
他刚从虎口下逃生。
这一刻,他好似也变成了一头猛兽。
金毋意思绪翻涌,不敢相信目力所见。
她步步走近他,直至行至他身侧,才喃喃唤了声“大人”。
有一瞬间,他好似回不过神。
好似仍在那个与猛虎相搏的恶梦里。
片刻后才眼睫翕动,转眸看向她。
他脸上亦布满血迹,衬得白皙的面容愈发冰冷而脆弱。
凌乱的发丝垂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
她泪湿眼角,抬手将他垂下来的发丝轻轻拨开。
发丝后面,他眼眶泛红,目光幽深。
沉重的铁链悬于脖颈,已致颈上肌肤也破皮出血。
金毋意的泪水潸潸而下,又哽咽着唤了声“大人”。
他似突然反应过来,踉跄了一下,哑声开口:“江潮……是怎么办事的。”
她低声回:“不怪江潮,是贫妾自己要来的。”
他冷声问:“你来做什么?”
她回:“贫妾来救大人。”
“你……”
他一时语塞,似无可奈何。
他尚且脱身不易,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能做什么?
金毋意知他心底所想。
低声补了句:“大人放心,贫妾自有贫妾的法子,若是不成,贫妾便与大人一道赴死。”
她将“赴死”二字说得格外郑重。
他一顿:“莫非……你要进宫为妃?”
她摇头,“贫妾不会进宫为妃的。”
他胸口一松。
不过片刻,又升起新的担忧。
无论她用什么法子,此时此刻,必定都是以命相搏。
他沉声开口:“金毋意,你本不必如此。”
她的目光坚定而无畏:“贫妾不能对大人见死不救。”
他一瞬无言,沉沉看着她。
仿佛看到了那个在金家地窖里绝处逢生的女子,也仿佛看到了那个在诏狱里拼死顽抗的女子。
她本就坚韧而顽强,以前是,现在亦如是。
冷承业此时也走进了围栏内。
大声问:“朕已将猛虎驱退,金姑娘该说说玉佩的来路了吧?”
顾不言听到“玉佩”二字,一时疑惑,却也不便深问。
金毋意以眼神示意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