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善谋(226)
想到此,他略松手中力道:“你倒是替朕费了不少心思!”
她暗舒一口气:“民妇虽见识浅陋,但也尽己所能替皇上分忧。”
又说:“何况,皇上眼下最为迫切之事,不就是找到那位姑娘吗?”
冷承业思量片刻,总算收起剑刃,“朕可以答应你,放了顾不言。”
此言一出,连太监来贵也不由得看了帝王一眼。
残暴狠毒的帝王,何时这般心慈手软过?
铁笼中的顾不言也暗舒一口气。
只要金毋意能活着,他心中便大石落地。
金毋意却掷地有声,“口说无凭,还请皇上白纸黑字,拟旨。”
冷承业不禁瞟了眼笼中的顾不言,语带嘲讽:“子仁啦,你与这位金姑娘,倒是般配得很啊。”
两人一样的狡猾、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隐忍地吐了口气,朝来贵扬了扬手:“拟旨,若金姑娘所言不虚,顾指挥使将无罪释放。”
来贵垂首应“是”,转头去拟旨。
待拟好圣旨,金毋意终于彻底安心。
她娓娓开口,“皇上所寻女子顺利地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刺杀,如今更名为蒋依依,正安稳地生活在京城,且已与民妇结拜为姐妹。”
冷承业面色一喜:“她在京城何地?”
金毋意回:“她在麓山山脚的集市经营着一家胭脂铺,皇上若不信民妇所言,可立即差人将她请来,当面验看。”
冷承业悲喜交加,唤了声“来贵”。
来贵躬身上前,“皇上。”
冷承业大声吩咐:“立即去麓山山脚的胭脂铺,将名叫蒋依依的女子接到此处来,朕要马上见到她。”
来贵应了声“是”,急忙坐着马车离开了猎场。
重逢
当来贵到达胭脂铺时,蒋依依已更好衣裙、挽好发髻。
衣裙是素净的米白色,发髻上也仅插着一支银簪,看上去干净、简朴,却也隐隐透出一抹雅致。
来贵不知此女来头,却也能揣摩到皇上心思。
他恭敬地道明来意,并委婉催促:“皇上正在猎场候着姑娘,还望姑娘莫要耽搁。”
蒋依依神色镇定:“辛苦公公跑这一趟,民女这就随公公前去。”说完提脚出店,走向街边的马车。
婢女冬儿跟出来,满面忧心地唤了声“小姐”。
蒋依依微微一笑:“放心,无事,你且守好店铺。”
冬儿惶惑地点了点头,看着主子弯腰钻进马车。
马车一路疾行,从西到北,再向西。
近一个时辰,终于到达城郊的猎场。
当蒋依依跨进猎场大门时,本是阴沉的天色竟隐隐透出阳光,阳光越过云层从橙黄变为橙粉,直至成为西垂的火烧云,晕染了整个天地。
帝王正在翘首以盼。
金毋意亦在翘首以盼。
浩渺的暮色里,蒋依依穿过一道道岗哨、穿过猎猎旌旗,穿过漫长的回忆、穿过无岸的岁月,终于出现在二人面前。
冷承业一瞬间有些恍神。
这正是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这正是烙在他脑中的那张脸!
多年过去,他仍感觉到熟悉,却也感受到难言的陌生。
他们之间终究隔着六年的光阴。
可即便隔着六年的光阴,他们依然在此刻重逢。
猝不及防地、意外地重逢。
他百感交集,不能自已,喃喃唤了声“小乞”。
这是在六年光阴里他对着虚空的殿宇唤过千万遍的名字,今日他终于能对着小乞本人唤出这个名字了,终于能了!
蒋依依看了帝王一眼,又看了看金毋意,随即伏身行礼,“民女拜见皇上。”
冷承业急切回应,“你且平身。”
待蒋依依从地上起身时,他试图上前虚扶她一把。
她却往后一退,躲开了他伸出去的手臂。
冷承业面色僵住,一瞬无言。
二人在暮色里莹莹对望。
片刻后她垂首,避开了他的视线。
他软下语气,喃喃问:“小乞不认得我了么?”
她回:“民女认得,只是没想到,当年的大乞……竟是当今皇上。”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格外小声。
冷承业温柔一笑,“小乞可知,我找了你许多年。”
“民女不过一微末之人,不值得皇上如此费心。”
“我承诺过要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呀。”
冷承业说着掏出那枚“冷”字玉佩,轻轻塞进她的手里,“你放心,往后再无人敢伤害你了。”
蒋依依握住那枚玉佩,默然不语。
冷承业不禁问:“你怕我?”
她默然摇头。
他又问,“你可愿意随我入宫?”
她未摇头,却也未点头。
“小乞怎么了?”
蒋依依这才抬起头来:“民女有事……想求皇上。”
冷承业满口应下,“无论何事,朕必满足小乞所愿。”
蒋依依与金毋意对视一眼,又看了眼铁笼中的顾不言,娓娓开口:“金姑娘乃民女义结金兰的妹妹,平日里对民女关照有加,此次若不是因为妹妹,民女定也无缘见到皇上,而……而顾大人乃妹妹心仪之人,民女恳请皇上能放过顾大人,最好……能让顾大人官复原职,如此,也算是报答了妹妹对民女的关照之情,还望皇上……能恩准。”
冷承业闻言沉默了半晌。
他虽事先已拟旨答应放过顾不言。
但眼下见蒋依依与金毋意一条心,更知她们与顾不言一个鼻孔出气,且还要求其官复原职,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快。
好在他已达成多年夙愿,已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心底那点不快便也可以忽略不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