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在上(108)
崔公公的手背也被烫红了一片,却不敢吭声的垂首站在那儿。
梁安帝目眦欲裂,一举扯住前来报信之人的衣襟,他虽病重在身,这一举用了十足的力气,只将那人扯得一个趔趄,半趴半跪的倒在了他面前。
“皇上,微臣说,萧云驰召集旧部,在北疆公然谋反,不仅如此,他还命人杀死了前去接手北疆的徐将军……”
那人战战兢兢,一句话说完几乎不敢去看梁安帝的眼睛。
梁安帝面色蜡黄,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他有半晌没有出声,刚欲开口却觉得嗓子一甜,喷出来一大口血。
“皇上!”
“皇上!”
众人纷纷跪下,崔公公更是颤着声音大喊,“快去请叶先生!”
“都住口,”梁安帝眼眸发直,哑着嗓子喝道,“他好大的胆子,他当初从天牢逃脱,便是存了这个心思……”
“朕原先还觉得,此事尚有疑点,可他竟当真谋反……”
“江守之和裴玄铮说的没错,江云驰狼子野心,是朕看错了他……”
“是朕看错了他……”梁安帝嘴巴里翻来覆去的念叨着这一句话,待叶圣衣赶来后,方一把脉,神色便沉了下去。
夜幕已是降临。
“玄铮啊,你的确是很有勇气,皇上强撑着病体上朝,却无一人敢站出来前去北疆平叛,”江守之声音淡然,一面开口,一面为裴玄铮将面前的茶水斟满。
“只有你敢领兵前往北疆,来,岳父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江守之端起了自己的茶水。
“岳父谬赞了,”裴玄铮微微垂着眼眸,将自己的茶杯举起,与江守之轻轻一碰,他的眸光雪亮,低低的开口,“乱臣贼子,总要有人去收拾。”
江守之无声的饮下茶水,“不过皇上病重,北疆又在千里之外,你带兵走后,若皇上有个三场两短……”
“若真有那么一天,一切还要倚仗岳父,”裴玄铮向着江守之拱起手,“蟒儿年幼,朝政之事,还要劳烦岳父多花费心思。”
江守之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这是自然,蟒儿说起来也算是老夫的外孙,你尽管去平叛,其余事务有岳父替你操持。”
“是,多谢岳父。”裴玄铮起身行礼。
“快坐下,”江守之招了招手,他似乎想起什么,唇角的笑意隐退了些,只看着裴玄铮的眼睛低低的吩咐,“等到了北疆,能下手时,绝对不要心慈手软。”
“小婿明白。”裴玄川沉声应道。
待裴玄铮离开茶楼,侍从顿时迎了过来。
“公子。”
“嗯。”裴玄铮脚步不停,只微微颔首,一行人很快上了马,在夜色中回到了王府别苑。
“公子,江守之那老匹夫又和您说了什么?”
见裴玄铮面色不虞,有人大着胆子问道。
裴玄铮微微摇头,“倒也没说什么紧要的。”
“公子,江守之心狠手辣,您此行前往北疆,他会不会对您?”
裴玄铮捏了捏眉心,低声道,“他现在要利用我去对付江云驰,暂且还不会有别的打算。”
语毕,裴玄铮看了一眼案桌上的北疆地形图,又是定定的说了句,“他的野心是要把持朝堂,蟒儿年纪小,等蟒儿继位,一切就都是他说了算。”
“那咱们就只能由着他?”
“暂且由着吧,”裴玄铮将地形图卷起,“咱们在京师根基不稳,六部中也还未培植起来心腹,就让他再得意一些日子。”
第102章 这是她的命,也是我的命
“可是公子,皇上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属下担心您前往北疆后皇上万一驾崩,您在前线杀敌,江守之大权在握,倒是给他做了嫁衣。”
“眼下顾不得这些,”裴玄铮的眼眸暗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侍从默了默,又是低声吐出了一句话来,“皇上病重,却仍执意要立江小姐为后,公子,等你离京后,皇上若召江小姐进宫,该如何是好?”
裴玄铮闻言,握着卷轴的手势便是微微顿了顿,他没有说话,在无声的手中的卷轴放在了案桌上。
“公子既对江小姐有意,不愿让她入宫,不如咱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
“住口。”裴玄铮蹙了蹙眉,喝断了那人的话。
“你听着,上次的事可一绝不可再二,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做一次就够了。”裴玄铮的声音极低。
梁安帝的突然病倒自然是他的手笔,他命人在元和殿的龙涎香中加了些东西,当然不是毒药,甚至是对人身子还会有益的补药。
但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此药对常人而言有强身健体的益处,可对久病虚弱之人却会加重其病情,令其有很长一段时日昏昏欲睡,无暇他顾。
本想着以此来打消梁安帝让江雪宁进宫为妃的念头,没想到他竟如此执着,居然也不怕钦天监的话,甚至还要立江雪宁为后。
裴玄铮在主位上坐下,无人知晓,他现在仍是会做梦。
那些光怪陆离的,糅杂了甜蜜,酸涩,与痛苦的梦。
梦中总有个美丽的少女在等着他。
她会穿着长长的衣裙,在书房里等着他,在长廊中等着他,在城楼下等着他,痴痴地,望穿秋水般的等着他。
每次他回来,她总是会嫣然笑起,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扑进他的怀里。
不管他走的多久,回来的多迟,她从未埋怨过他。
她很快有了身孕。
有很多次,他都会梦见她挺着一个大肚子为他下厨,为他洗手作羹汤,也会为她腹中的孩儿在灯下绣着小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