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姝(112)
顺安帝早知道不可能处斩得了魏宗,毕竟那是承恩公的嫡子,逼急了怕是要狗急跳墙。
“母后说的是,瑞王尚年轻,还需锤炼,”顺安帝温和道:“阿宗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便免了他的官职,判流放吧。”
往常流放与杖责一般是共生的,先杖责,再流放,因此许多流放的罪人多半会死在路上,顺安帝念着点魏太后曾经的恩情,免了杖责。
从前,魏太后是真的关照过顺安帝,若是没有魏太后,顺安帝恐怕难登大宝,要不是因为魏家贪得无厌,将手伸得过长,顺安帝也不想对魏家赶尽杀绝。
魏太后早知流放是最好的结局,没罚庭杖,待到了流放地,魏家自然有法子瞒天过海,救出魏宗,往后仍旧过他的少爷生活,只不过不能当官罢了,算不得大事。
“皇上体念旧情,就依着皇上的法子办吧,哀家会让人嘱咐承恩公,记得皇上的隆恩,”魏太后又不紧不慢地说:“听闻徐大人出了意外,哀家已让人赏了药,这样的股肱之臣,可不能有所损伤。”
这便是允诺魏家不会再对徐音尘出手,明日若有朝臣上奏,让顺安帝不必理会。
顺安帝终于露出了笑,“母后仁爱,是朕之福。”
谈完了正事,那碗鹌鹑汤也凉了个彻底,顺安帝没再多待,寻了个借口退出慈和宫。
魏太后睨了眼结满油花的鹌鹑汤,没了胃口,由素襄扶着起身,“撤了吧。”
出了慈和宫,上了御撵,顺安帝面上那浅笑就融入了夜色,再瞧不见分毫。
康德成恭谨地跟在御撵旁,小声询问:“皇上,方才皇后派了人来问皇上今夜翻了谁的牌子。”
魏皇后这意思便是要顺安帝去坤宁宫,往常顺安帝都是这样做的,可今日,顺安帝偏偏不想去,说:“去贵妃那。”
“是,”康德成忙吩咐道:“摆驾玉福宫。”
皇城的夜灯火通明,使得天边银月的光辉都逊色几分,眼瞧着玉福宫就要到了,顺安帝忽然道:“往后宫里不许再出现鹌鹑。”
从前他为那碗鹌鹑汤,做了魏家多少年的鹌鹑,可帝王本该是翱翔天际的鹰。
*
徐音尘受伤后,闻姝在王府祠堂里点上了长明灯,希望母亲在天有灵能保佑四哥安泰,顺利报了血仇。
早膳也没什么胃口,吃得较为清淡。
“再喝半碗银耳羹,吃这么点,踏雪都比你吃得多。”沈翊不满地给闻姝又盛了半碗汤羹。
闻姝的眉头从昨日起就一直没舒展开,捏着瓷匙,“许是天热,没什么胃口。”
沈翊笑看了她一眼,“若非咱们没圆房,我都要以为你是有喜了,我听说妇人有喜就会食欲不振。”
“四哥,你惯会说胡话!”闻姝嗔了他一眼,埋怨道:“我正担心着呢,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有什么可担心的,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对付魏家,多的是人想魏家死。”沈翊就想见着闻姝每日开开心心的,他便万事不愁。
闻姝抿了一口甜滋滋的银耳羹说,“你没听说过先出头的椽子先烂,你是众矢之的。”
“昨日晚间,魏太后派了太医为徐音尘治伤,还赏了药。”沈翊慢条斯理地拿了一小块烧饼逗弄桌下的踏雪,这种香喷喷的烧饼,踏雪也爱吃,伸着爪子扒拉,可每次爪子即将碰到的时候,沈翊就做坏伸回手,气得踏雪可怜兮兮地叫唤,“喵呜~”
闻姝见沈翊还有心思逗猫,真想说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太后目的为何?”
“徐音尘上午被撞的,晚上太后才赏赐,说明她和皇上达成了某种交易,允诺魏家不再动徐音尘。”沈翊把烧饼扔给踏雪,用帕子擦净了手。
闻姝咀嚼着嘴里甜软的红枣肉,思忖道:“难道皇上要保下魏宗?皇上怎可能会因为徐大人的性命而束手束脚。”
死八百个徐音尘,顺安帝怕是也不会在意。
沈翊挑了下眉头,“聪明,徐音尘不过是顺带,肯定有更重要的东西让皇上妥协了。”
“王爷,王妃,”凌盛走了进来,拿过一张小纸条,“宫里递出来消息。”
沈翊接过展开,看后递给闻姝。
闻姝放下碗,拿着纸条狐疑道:“流放?皇上要判魏宗流放吗?这是谁传出来的消息?”
凌盛道:“回王妃,是柳贵妃宫里递来的消息,昨晚皇上歇在玉福宫。”
如今宫里头,也只有柳贵妃示意过亲近,而柳贵妃一直没能等到闻姝入宫,所以先卖给沈翊一个好,主动递消息出来,以示同盟的决心。
“不,这是皇上递出来的消息。”沈翊低笑了一声,接过闻姝手中的纸条起身,打开一旁的灯罩,点燃了纸条。
“皇上是想告诉你,他迫于魏太后的压力,只能保下魏宗,判他流放。”闻姝近日听沈翊说多了些朝堂之事,也能很快跟上沈翊的思绪。
“这是第一层的意思,更深层的是顺安帝和魏太后做了交易,他不便出手,只能让我做这个恶人。”沈翊嘴角流露出讽刺地笑,“可真是好算计。”
闻姝恍然大悟,“难道皇上想让你处理魏宗吗?”
闻姝又觉得奇怪,“皇上怎么知道柳贵妃和咱们交好,就一定会给咱们递消息呢?”
“你以为皇上为什么要晋她为贵妃?”沈翊把灰烬扔到了唾盆里,重新坐了下来,“难得后宫出了个敢和魏皇后斗的妃嫔,可不得架得高高的,才好打擂台,手中没皇子,斗个什么劲。”
“皇城里每个人都长了八百个心眼吧。”闻姝感叹,和皇宫一比,永平侯府算什么啊,章氏都不够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