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巴托(11)+番外
“那爸爸想童童吗?”
“想.......”
陈东实亲吻着话筒,眼泪顺着鼻尖,滑落到唇间。
“想得不能再想.......爸爸好想你......”
“童童也很想爸爸.......”女孩似是失望地唉了口气,“爸爸,你什么时候才能来看我?”
陈东实稳住心绪,擦了擦泪,“爸爸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做......等做完了,一定回去看你。”
“真的吗?”
“真的。”
“骗人是小狗。”
“嗯,骗你爸爸是小狗......”
陈东实抹了把脸,狂跳的心略有平复。
“童童乖,让妈妈跟爸爸说几句好不好......”肖楠替女孩接过话筒:“陈东实,请你以后不要再拿李威龙的事来烦我们了,烦我就算了,不要牵扯进童童,她还只是个孩子。”
陈东实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他忘了,肖楠是看不见的。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肖楠话锋一转,口吻中难掩关切。
“今天是你的生日,往年都是咱们一起过的。”
往年......陈东实惨淡一笑,他的往年,无一不充盈着某人的身影。
“所以别难受了,回家好好洗个澡,给自己做顿饭,我上次临走前给你包了好几屉饺子,在速冻里,你要不想做饭,自个儿烧水下点饺子吧。”
肖楠的话带着烟火的温度,将陈东实从冰冷的执拗里拉回到生活。这也是陈东实离不开她的一点,人生三十载,李威龙教会了他激.情与爱,而肖楠,教会了他如何生活。
“你三十岁了,不是十三岁,要学会照顾好自己。”肖楠闷闷一笑,“陈东实,生日快乐。”
陈东实乖乖放下电话,心境彻底平定下来。会面室里的暴.乱与狂放,仿佛亘古之前的事,童童的一声“爸爸”和肖楠的关爱,是抚平陈东实心头伤痛的良药,比任何镇定剂都好使。
陈东实一语不发地回到车上,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但这次有所不同。从前他从不敢直视太阳,本能的生理反应告诉他,会灼痛他的眼。
可这一次,他毫不避让,就这么直直看着天边的耀阳。
哪吒剔骨还父,自己献祭了自己,这一刻,陈东实觉得,自己也像是献祭了自己,那个软懦、卑怯,庸庸碌碌的自己。
从今往后,他不再畏惧,不再畏惧失去,哪怕真的失去某人。
“想通了?”
回程路上,曹建德打来电话。
“嗯......”
陈东实将车停在门口,趁着前头人开门,健步踩上楼梯。
短短一下午,还真有大梦万千的沧桑感,像历了一场劫。如今脱胎换骨,功成身退,一切都显得轻盈而梦幻。
“想通了就好.....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很残酷......但只有你自己亲身感受了,才知道什么是现实。”曹建德露出满意的语气,“——欢迎你,来到人间地狱。”
陈东实垂首一笑,在挂断声中抬腿,踏上最后一级台阶。
楼道里的老鼠发出吱吱吱的声响,陈东实循声望去,再回头,目光落到门口的小蛋糕上。
那是一个四寸的蓝莓小蛋糕,外面用蓝色包装盒裹着,边缘系着一圈蓝丝绒。陈东实本能地扫了眼四周,除了肖楠,没有人会记得自己的生日。
那么会是谁送的呢?
思忖两秒,陈东实走上前去,拾起蛋糕上的小卡片。只见上头印着六个小字,“东子,生日快乐。”
男人脸上的笑立马凝固。
他满是惊恐地看了看身后,全身血液像被煮沸般,在胸腔内咕噜作响。那只捏着卡片的手就像触电一般,情不自禁地颤抖。
一件只有陈东实自己知道的事——会喊自己东子的人不多,除了自己,只有两个。
一个是他老母,死了十多年了。
另一个,是李威龙。
第6章
“是谁?!”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陈东实扶墙探进楼道,一声轻喝将声控灯激亮,暗处发出一阵“吱吱吱”的声音,他一路小跑下楼,只见到一扇半开的铁门,在风中孤独地摇摆。
“你别走......!”
陈东实想也没想,拔腿追了出去,可等他出筒子楼,人早没了去向。
又被跑掉了。
陈东实满心挫败地回到家门口,想起几天前在火车站,历历在目的侧颜,还有王肖财那细致入微的描绘。真与假对冲成一道巨大的沟裂,将陈东实的脑仁向两边拉扯。
他拎起蛋糕,回到屋里,看着手里蛋糕,它完好地用蓝色丝绒带包着。这一抹蓝,是陈东实生活里不该有的柔色。
或许是真魔怔了.......
陈东实坐想片刻,等头痛消解后,还是决定臣服于现实。王肖财都亲口说了,那样鲜血淋漓的细节,那样逼真详尽的勾勒,李威龙怎么可能还活着......?
至于火车站......大概是自己最近真的累了,走花了眼,如今自己看谁都像是在看李威龙。
至于这蛋糕,没准是老钟让人送的呢?他虽不知道自己的小名,但东子这一称呼,并不难想到,这不是老母和李威龙独有的称谓,老曹说得没错,一切的一切,都只怪自己太过偏执。
如此想着,陈东实不由心宽,搁在沙发上浅眯了一会。大概过了半个钟头,他昏昏醒来,决定听从肖楠的话,给自己下锅饺子。
趁煮水的功夫,男人拿来扫帚拖把,将许久没打扫的屋子里外收拾了一遍。
徐丽曾对自己说,人总是要活下去,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童童,他不能让童童没有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