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花冠赠你(21)
“你再帮我写了它,好不好?”
爱洛斯每次的声音恰到好处,不夸张,却又让所有人都能听见。
他本就在风口浪尖,大厅中的人无一例外,全都已经围观起了他们的“打情骂俏”。
乌列尔被他骨节劲瘦的手被拢住手腕,活动受限,他却舍不得抽回来。
如果说前面的两次要求合情合理,是为了让他试毒。
这又是做什么?
乌列尔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如此热情,可爱洛斯每一次靠近,他也都无法招架。
尽管他知道,爱洛斯退远时,与他的距离感又会让他痛苦万分。
可是爱洛斯就是这样的人,站在身边的无论是谁,对爱洛斯来说都根本不影响他要做的事。
不影响他的礼貌、他的温柔、他的乐趣和他的恶作剧。
一切只是乌列尔刚刚好站在这里。
乌列尔不觉得难过,反而很庆幸。
可以离他这么近,相比与爱洛斯素不相识时的乌列尔,他此刻要幸运得多。
很难想象,爱洛斯的掌心只是虚虚握住他,他就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乌列尔尝试随爱洛斯的动作低身,蓦然意识到,是之前站得太端正了。
现在弯下腰来,才发觉束腰很紧,让他不舒服。
脚骨也泛起酸涩的感觉,这双爱洛斯年少时的女鞋并不合脚。
乌列尔回想起是他自己告诉爱洛斯,裙子收紧一点也没关系,鞋子就穿一下也没关系。
全都是他执意想试一试,束腰是,鞋子是,爱洛斯也是。
-“穿比脚要小的鞋会很难受,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你光脚。”
他穿上这双鞋时,爱洛斯曾很认真地告诉他。
想到这儿,他整个人反而放松下来。至少爱洛斯对他并非漠不关心,没必要无缘无故逗弄他。
要是问王宫里的众人,那爱洛斯王子多得是让人感到恐惧的时候。
可是当他想哄你时,又比所有人都要体贴。
乌列尔好像一只雪地里饥饿的狼,嗅见血腥便忍不住上前。
去舔沾了血的钢刀,既满足,又痛苦。
他扶着桌沿,被爱洛斯的手带着去摸那支羽毛笔,天鹅毛的边缘擦拂过他手腕。
腰被束缚得很紧,脚又很酸,只有爱洛斯触摸到的地方,是他身体唯一觉得舒服的地方。
他被带着,将羽毛笔的尖端戳探进墨水瓶口润湿,又蘸了蘸。
接着移到那张淡紫色的羊皮纸上。
盯着那一片等待被填补的空白,乌列尔出神地想,爱洛斯也曾触碰过其他地方。
相同的姿势,在爱洛斯凌乱的书桌前。
乌列尔同样撑着桌沿,只是腰肢两侧被爱洛斯的手紧扣住。
他动弹不得,连喘息都仿佛被身后的王子殿下控制着。
踮起的绷紧的脚背,也会觉得发酸。
但都不如,被刺激到过分而溢出泪水的眼尾,和……
眼前蘸饱了墨水的笔尖含不住,滴落了一滴在纸面上,洇开一点圆圆的墨迹。
乌列尔回过神来。
爱洛斯朝他一笑,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
但当爱洛斯正要开口。
“爱洛斯,你没有手吗?”
王后依蕾托的声音从长桌尽头传来,她实在忍不了了,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话。
爱洛斯闻声停下动作,转向依蕾托。
接着他伸出右手,举到脸前。
他手上包裹着纱布,外层纱布被血洇得一片鲜红,看上去格外可怜。
是他手骨靠近小指一侧,那道稍微蹭破的皮肤。
之前被乌列尔执意包扎起来,后来又被爱洛斯刻意沾染上乌列尔的血。
王后只看到一片鲜红,她沉默了一小下,马上抓住机会:
“我可以帮你写。”
“不用了。”爱洛斯答得更快,“我亲爱的女仆小姐会帮我写。”
“他都没说话!”王后像是终于抓住了破绽,指着他身畔的乌列尔,高声道。
听见王后这样说。
爱洛斯做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接着遗憾、犹豫,轮番出现在他俊美的脸上。
最终爱洛斯垂下眼眸,低落道:“他……说不了话。”
“什么……”王后像是没明白。
“你要看他受伤的舌头么?”爱洛斯询问着,转头对身边的“女仆”命令道,“张嘴。”
乌列尔瞪大了眼睛,在旁人看来仿佛是羞怯与惶恐。
但没等王后拒绝,他便顺从地张了张口。
乌列尔的舌头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可在大厅的灯影下,和对这种伤势没有任何经验的人群之中,谁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出哪里有问题。
更何况在座的众人都受过良好的贵族教育,大庭广众盯着未婚女孩儿的嘴唇看也太过不雅。
尤其是,作为主角的王后,正处于混乱当中。
她光是听见爱洛斯说的话,表情就变得十分精彩。
爱洛斯怀疑她再笨一点儿,晚上都未必睡得着觉,想必会不停反思,后悔那个质疑对方说不了话的自己。
依蕾托沉默了一会儿,撑着她阔大的裙摆站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四周一片安静,这回没有人像平时一样,质疑王后在重大场合举止无礼。
要不是情况严肃,他们也都有点儿想出去透气。
鉴于爱洛斯王子曾经将一头奶牛牵进宴会厅,非要邀请一位嚷着“挤奶有什么难的”贵族练练手。
众人觉得,他无论带来一个什么样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
没有人去怀疑这个女仆的身份,他们也根本不觉得这件事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