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君(3)
“就我们三个,若是不够再添些别的。”戚氏的出身让她从小过的比较清廉,因此嫁入陆家后,也不见奢侈。
这点,经历过上一世百态冷暖的陆苒珺自是知道很难得。
她笑了笑,“母亲客气了,有我爱吃的小笼包就够了。”
戚氏放心了,笑道:“我从前听你父亲说过,你也爱吃,徳哥儿倒是随了你们。”
陆苒珺看了眼已经夹了个小笼包,吃得正香的陆骏德,心中柔柔。
想起父亲,此时他应该是替皇帝南巡去了,回来后不久就升官做了吏部侍郎,三房便成为陆家官位最高的一房,后来更是青云直上。
而她,似乎就是在这最近遇到了状元郎彭希瑞。
“父亲也该回来了!”她低声道。
戚氏想了想,点头,“是啊,这都去了四个月了,至多不出两月就该回来了。”
虽说陆三爷与她不亲近,可关于他的,她都知道。
“两个月……”陆苒珺呢喃道,心中渐渐不安。
戚氏看了她一眼,笑道:“可是想你父亲了,他上回不是给你来了信么?”
陆苒珺点头,“嗯,只希望父亲早点儿平安回来,别天儿冷了,水路不好走,又得耽搁日子。”
“这倒是……”两人又说了几句,便安安静静地开始用饭。
桌上的小笼包陆骏德吃了一笼,还有一笼给她们留着,苒珺笑了笑,原来她的弟弟这样懂事呢!
用过饭,陆苒珺又与戚氏说了些话,待到雨小了些,这才起身告辞。
往回走的路上,她经过来时的小园子,那里,哪还有夕露的身影?
看着也消失不见的几朵花,她扯起嘴角,眼中有些冷漠,步子依旧不疾不徐地往回走。
虽未说话,身旁撑着伞的人却是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半路上,一道纤细的青色身影透过雨幕映入眼帘,陆苒珺看到她,眸中渐渐染上了一丝笑意,透出几许暖色来。
东篱远远地瞧见她,加快了步子,等到得跟前,衣角已经湿透。
“小姐,”她微微喘息着,将手中的伞撑在她头顶,口中吐出的气息在眼前形成了一缕淡淡的白雾,她道:“奴婢见您许久未归,便出来瞧瞧。”
陆苒珺微笑,“我又不是不认得路,让人知会你们,就是让你们不必过来。”
“奴婢担心您嘛!”东篱笑道,扶着她,步子虽慢,却并无丝毫不耐。
回到院子里,站在廊道前的南悠立即吩咐了小丫鬟去准备姜汤,自个儿也上前来,“奴婢还道小姐什么时候回来,可把我们急坏了。”
陆苒珺从前不爱出门儿,也不喜与人打交道,除了每月规定的时间去老夫人那里用饭外,旁的不会留在外头用饭。
更别说,还是在一直不怎么亲近的戚氏那里。
她们哪里能不着紧?
见两人如此,陆苒珺自是明白她们的一番心意,进了正房,由她们伺候着换了身衣服,这才扫了眼屋子里人,道:“夕露呢?”
“小姐问她作甚,”南悠端了姜汤来,气道:“之前瞧见她回来,一身湿嗒嗒的,还抱着几支残花说是您吩咐摘回来的,奴婢让她跪在茶水间了。”
几朵残花拿回来,这丫头分明不安好心,她不罚她罚谁?
陆苒珺听得眸子微眯,牵起唇角,“我吩咐的,倒是有意思,我怎的不记得呢?”
第4章 逾越
南悠一听这话,立即气道:“奴婢就说嘛,小姐怎么可能让她摘几朵残花回来,这丫头,愈发大胆了。”
她这一声震得陆苒珺耳朵痒痒,好久不曾有这感觉,她笑了起来。
东篱瞪了她一眼,“你这脾气收收,小姐还没发话呢!”
南悠一听,立即闭上嘴,撅了撅。
陆苒珺道:“让她过来,我倒是想看看,要几朵残花做什么!”
闻言,南悠立即让人去唤,陆苒珺余光里瞥见了站在角落里,有些不安的沾衣,微微勾起唇角。
有些人,对她太过温和,长年累月下来,她就不会将你放在眼里。
不一会儿,夕露被带了过来,身上的衣裳还未换下,衣角依旧湿漉漉的,且印了更多地方。她手中拿着几支残花,行礼道:“奴婢见过四小姐!”
陆苒珺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夕露悄悄瞥了眼又立即垂下,莫名地,多了几分不安。
“四、四小姐……”见着许久没人说话,她硬着头皮叫了声。
陆苒珺将身子靠在炕上的碎花大引枕上,淡淡道:“我是你的主子么?”
夕露紧了紧手指,“四小姐自然是奴婢的主子。”
“既如此,我让你在园子里护着花,你又怎会在这里?”
“四小姐……”她抬起头,红着眼眶抽噎道:“并非是奴婢不听小姐的吩咐,而是,而是雨下得实在是太大了,奴婢怕这些花撑不下去,所以,所以将它们摘回来了。小姐您是惜花之人,奴婢想,您也定是不愿它们落尽的。”
“哦?”陆苒珺笑道:“这么说来,你是为了我,为了这几支花才回来的?”
“四小姐明鉴!”夕露低下头去,却是微微松了口气。
陆苒珺嗤笑,这个丫头素来能说会道,心眼儿甚多,瞧瞧,本来犯下的错,就这么连哄带捧地给小事化了了。
不过,若是以往,她或许不会计较,现在,她眼里容不得沙子。
尤其是这种心比天高的。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陆苒珺勾唇道:“你似乎忘了,我说过,那里的花若是少了一朵,我就将你发卖出去。”
夕露猛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四小姐,您……”
“东篱,此事就交给你去办。”陆苒珺不给她机会再说,挥了挥手道。
自有丫鬟上来将夕露押走,可她却挣扎起来,“四小姐,奴婢做错了什么,您要发卖奴婢?此事就是告到老夫人那里,奴婢也要讨个公道。”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丕子,还不快给我拖下去。”南悠掐着腰道。
东篱看了眼,再看向陆苒珺,等丫鬟将夕露拖出去了,这才道:“小姐,夕露的姐姐嫁的是五小姐乳娘的儿子,若是这般处置了她,只怕二夫人那里不大妥当。”
南悠这会儿也才反应过来,想起二夫人的为人,皱了皱眉头,“小姐,二夫人惯会撒泼,定然会护着自己人,那这夕露……”
陆苒珺扯了扯唇,眯眼轻声道:“就怕她不闹,既闹,又何须怕她?”
东篱与南悠相视一眼,有些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隔天,夕露果真是没有被卖出去,不但如此,陆苒珺还被老夫人单独传唤了过去。
大雨未停,大清早的颇有些寒意了,东篱为她披上披风,套上木屐这才撑着伞与她离去。
步子依旧不快,鼻尖的气息有些凉,还带着雨水与土壤的腥味儿。
陆苒珺深吸了口又缓缓吐出。
荣辉堂,见到她过来,立即有丫鬟向里头禀报随即打了帘子请她进去。
坐在正房大炕上的,是一个穿石青色绣福禄寿纹长褙子的妇人,约摸四十七八,头发尚黑,盘着高髻,只戴了根金簪。因着保养得宜,脸上只有皱纹并不大多,这便是她的祖母周氏了。
记忆里,她与她并不亲近。
走过去,陆苒珺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孙女给祖母请安!”
周氏捧着茶碗,扫了她眼,淡淡地道:“今儿个叫你过来,可知是为什么?”
陆苒珺目光轻转,落在坐落一旁,穿秋香色四季花褙子的妇人。略微暗黄的扁脸,眉骨高耸,细眼薄唇,一看就是尖酸刻薄之相。
这便是她的二伯母曲氏了。
她垂下眸子,“回祖母,孙女不知。”
闻言,二夫人挑起眼角,“哟,母亲,您瞧瞧,这珺姐儿可不得了了,竟然在您面前也敢睁眼说瞎话。看来,三弟妹教的女儿还真是让人堪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