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平往事(31)

“凶死了，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了，你放开我。”

“好好吃饭。”

“我知道了！”

洛微雨挣扎着身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说，想吃红豆糖水。

“吃了饭就给你端来。”

“我要你做的。”

“行。”

“我要加很多的糖！”

“行，可以。”

郑皖延没把洛微雨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他的一时兴起，没想到第二天他真的让何素秋带他去买书了，扬言要考北京大学，郑皖延摸着下巴看他许久，这要换成以前的洛微雨，那自然是努力一把还是可以的，可如今就小川这样儿，怕是拿个考试名额都难。

“算了，小川开心就好了。”

郑皖延耸耸肩，最后还是落败了。

街上人不多，洛微雨手里拿了一本《新青年》，询问何素秋：“你上次说的那个清蓉小姐，她读书也很厉害吗？”

两人聊开之后，便说起了交换起了自己的故事，何素秋同他说了好友的事，那位好友，就是赖家的大小姐，赖清蓉。

从两人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到现在成为知己好友，还在同一个被窝里睡过觉，想着等下个月就出去旅游，去泸上，去广港，去东陵都好。

她说起赖清蓉就能说很多东西。

何素秋想了想：“读书是挺厉害的，但是她家里人一直想让她赶紧嫁出去，并不打算资助她上学，前些天还给她找了个不曾见过的男人，要求她嫁过去。”

何素秋是个很温柔的人，平日里说话轻声细语，完全符合了这个时代的特征。

“我帮你拿一些。”洛微雨接过了她手中的书籍：“我父亲一直很想让我去英国留学，但我不想去那么远，回去之后我一定认真看，我要考北大，我就不信北大还比不上洋人那些学校。”

这番豪言壮志，也难得没人笑他，何素秋郑重地点了点头：“其实也不一定要考北大，京都太远了，其实香平也有很好的学校，像师范大学呀，还有军校，军医校之类的。”

“那你是哪里的呀？”

“香平女子学院。”

“女子学院都是女孩子哦。”

“嗯。”

二人相谈甚欢，那饭馆面前便有一名老人家被赶出来。

“没钱就别来烦我生意！晦气。”店老板将手中的毛巾抛在肩膀上：“我们这儿不收乞丐，走走走。”

老人家头发花白，年近花甲，身上的衣服都带了沙土，她哭丧着一张脸，洛微雨一皱眉，终究于心不忍，上前将自己的方才买《新青年》留下的钞票都给了老人家。

“老人家，您拿着，您是来香平找人吗？”

“@#%#￥……（）&*（）&”

洛微雨懵了，一旁的何素秋很明显也听不懂这老人家说的是哪里的方言。

老人家操着一口他听不懂的口音，大概说了什么洛微雨也不知晓，但看样子，她遇到了困难是真的。

洛微雨给老人家解了围，光着钱袋子回去给郑皖延看。

“买啥了你这是，十块全花了？”

洛微雨摇了摇手里的报纸。

“《新青年》卖这么贵？虽然我不看报，但我也知道，街上卖的《新青年》才一分两毛钱，你十块钱，够买人家一百本了。”郑皖延一度怀疑洛微雨是被人骗了，该不会是遇到书贩子看他好骗，这才十块卖了他一份报纸吧？这样他给洛微雨多少钱都不够他花啊。

“不是呀！是我今天遇到了一位老奶奶，她被饭馆赶出来了，我看她衣服破破烂烂的，好可怜啊，然后我想起我奶奶了，一对比下来，那个老人家真的好落魄，我，我……就把剩下来的钱全部给她了。”洛微雨鼓着腮帮子，将今天的事情一板一眼地全说了出来。

“你就这样把你先生辛辛苦苦挣的钱给了别人？”

“阿延，你别生气嘛……”

“算了。”

郑皖延对洛微雨示弱没有一点办法，刚才他一时嘴巴没管住，好在洛微雨也没在意这个称呼。

洛微雨低着头，委屈巴巴地像被欺负一样:“我看她是真的很可怜啊，如果，阿延，如果换做那个被赶出饭店的人是我，你会不会帮我啊？”

洛微雨可怜兮兮样子看得郑皖延一阵心软，这话说的，谁敢把洛微雨赶出饭店，那怕是活腻了，他掐着洛微雨的脸蛋说:“以后不许打这样的比方，你记好了，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一天，我就不会让你挨饿。”

洛微雨迟迟没反应，郑皖延又问他:“怎么懵了。”

“阿延，你对我太好了！”

“傻瓜。”这样的洛微雨总会给郑皖延心底留下一片柔软，他叹息道:“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啊……”

他把自己所有能给他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洛微雨，郑皖延有时候也会偶尔想到洛微雨曾经对自己的态度，和现在的对比起来，他真不知道该难过还是高兴。

难过在他逼疯了一个普通人，高兴在那个人终于可以陪在他身边了。

如果我再对你好一些，你清醒后会不会就不那么恨我。

香平已经进入了三伏天，枇杷树上的蝉在用自己仅剩不多的时间拼命鸣叫，有时候会打扰洛微雨的午觉，这时候他就气冲冲地拿着铁叉子跑到树底下找那个罪魁祸首。

“你有本事在树上叫！你有本事下来啊！”

他完全没有了午睡的兴致，他忽然有点想家了，在家里都有仆人帮忙赶走树上的蝉，不让它们打扰到小少爷休息，但这里没有。

洛微雨有些惆怅。

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很担心很生气，奇怪是他这时候才想到自己的父亲，他想起来自己最后见到父亲那一天，他说要给自己带一块瑞士手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