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128)+番外
殷燃扶着轮椅把手,安静旁观着,始终未说一句话。
轮椅上,祝琴闭目养神,也未置一词。
不远处,殷寸雄一行人进入楼梯间,逐渐消失在眼前。
周遭短暂按下暂停键,不过几秒,便又恢复喧嚷。
“你们是哪儿来的,不是本地人吧?”有位大哥注意到殷燃和轮椅上的祝琴,上前攀谈。
殷燃:“确实不是本地人。我们是清市来的。”
那人又问:“这么远啊,来打工?”
殷燃只道个“不是”,并不作详细回答。
大哥“哦哦”两句,又换个话题:“我听说这罪犯是搞传销洗脑的,还害死好几个人。真是可恶啊,干人什么不好,要来祸害这一方百姓。”
其实受害者远不止几个人,而是成千上万的人。思想一旦被洗脑灌溉,一传十十传百,只将留下无穷无尽的祸患与罪过。
殷寸雄的罪,无可恕。
“我生平最恨这种畜牲,看着就想打一顿,”大哥咬牙切齿道,“真是丧良心。”
“对了,看你像读过不少书的模样,你说按电视上老说的那个‘数罪并罚’,这人多少能判个十几年吧?”
说起来,法律算是殷燃的老本行。
她从未想到,与法律阔别几年,竟会在这种场景重逢。
殷燃回答:“能。”
百分之七十的概率。
……
偶有风过,窗帘随之飘动,在室内投下一片忽明忽暗的阴影。
“哗啦——”终于有人把这碍眼的帘子拉到一边。
失去了帘子的遮挡,碎裂一半窗扇暴露在面前,帘子擦过其上锋利玻璃碴,抽了半扇丝。
警员把殷寸雄带到窗前。
“他是在这儿跳下去的?”徐宁指着那窗扇问道。
殷寸雄抬起头,眯着眼看向那破损不堪的窗扇。
阴云笼罩下,那碎裂的玻璃碴仿佛倒映出了死去那人的幽暗绝望的双眼。
仿佛又回到那天下午——
一天的“课程”结束,有人举手上厕所,他偷闲没有跟从,只是摆摆手。
片刻后,耳边一声巨响。
他和学生们拥到窗前,见证了那人的坠亡——
血,满地的血。
死去那人瞪着眼睛,衣衫开裂不整。他的残躯干飞到各处,有污血源源不断从中流淌而出。
那股浓重恶臭的血腥味在鼻端阴魂不散,激起殷寸雄一阵干呕,冷汗直冒。
“不是这儿?”徐宁又问一次。
殷寸雄嘴唇抖动着,喉咙哽住,说不出话。
人是他逼死的。
人是他逼死的。
他是罪魁祸首……
那个百转千回的梦又出现在眼前——
无数人的血在他的脚下缓缓流淌,渗入每一寸遍及的泥土里。而那泥土中早已埋好一粒荆棘的种子,只待接受供养,茁壮成长。
等到时机成熟,荆棘会伸出利刺,把他的全身撕得血肉模糊。
咳嗽和干呕一齐袭来,殷寸雄快步挪动到窗前。然而根本吐不出什么,只剩惊天的咳嗽来回折磨着他。
耳边模糊传来警员焦急的声音——
“殷寸雄,你怎么了?”
然后,他看到了血。
和那人死时如出一辙的血……
殷寸雄小声抽噎着,崩溃地跪坐到地上。
-
几个小时后,徐宁一行人才从楼里出来。
殷寸雄状态欠佳,指认到一半差点要叫救护车,由此才多耗费了些时间。事后,她对殷燃解释说道。
“杜艳也得指认,”她记起殷燃和祝琴此行是为了和殷寸雄办离婚手续,“你们再等会儿吧,别着急。”
话音刚落,杜艳从另一辆车上下来。
杜艳的肚子比上次见时又大了一圈,都显得笨重而费力。
殷寸雄站在警车边,猝不及防与她打了个照面。
他脸上残存着泪痕,望见杜艳大着的肚子时,先是惊愕无言,最后逐渐演变成怨恨。
他喘着粗气,瞪向大着肚子的杜艳:“那是谁的孩子?”
杜艳实话实说:“不是你的。”
“……”
不是他的……
殷寸雄额头青筋暴起,胸腔剧烈起伏间,他要伸出手,却忽略了牢牢卡在腕处的手铐。
“你敢背叛我——”他像头丑恶的动物,发出痛苦嘶吼。
杜艳的视线落到别处,语带讥讽:“白纸黑字结的婚都能背叛,何况你这口头的‘婚姻’。谈什么背叛,这算不上。”
殷寸雄气得发抖,消化完她的话,良久才反应过来。
“我就知道,报应啊——”
接着,他又想起什么,浑身哆嗦起来:“是你把我供了出来吧,是你吧……”
杜艳冷笑:“不是我也会有别人,你别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殷寸雄垂下头,身子好似脱力。
自作聪明。
原来他一直在自作聪明。
他自作聪明,毁掉了自己一生。
“小刘,把人带回车上吧,直接去民政局,”徐宁出声打断他们对话,冲杜艳挥挥手,“抓紧时间指认,别耽误时间——”
…
离婚登记处嘈杂烦乱,前面几对夫妻的离婚原因无非是小三孩子财产赡养之类的问题。
排到沉默安静的祝琴和殷寸雄,工作人员些许惊讶。后一秒,她瞥见殷寸雄身边的警察后,默默咽下“不再考虑一下吗”。
手续办理很顺利。
“砰——”随着钢印落下,持续近几十年的婚姻关系化为齑粉。
祝琴随手把结婚证撕碎丢入垃圾桶,手扶着轮椅离开登记室。
【宣判供词很多人来徐宁 何颖曾天裕还有之前那个女朋友去世的女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