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自禁(84)+番外
光线从门外投进来,映到刺绣的金线上,刺的殷燃一时花了眼。
“她喜欢什么样的,海派苏派旗袍,还是粤派京派?”
殷燃问起流派不同,店主耐心介绍。
“其实简单说,就是字面意思,根据地区不同,风格也不同,穿出来的气质效果也不同,”店主最后提醒说,“最好慎重挑选,旗袍一经卖出,我们店里不退不换的。”
殷燃点头表示了然。
环视了周围一圈,她并没有找到特别中意的。
阮符从小在江南长大,应该接触苏式旗袍多一些。
沉吟片刻,殷燃问道:“有没有更特别一点的?”
“有,手工定做的特别。”店主说。
而后,殷燃被引到旗袍店后的工作台。
说是工作台,其实有些牵强,因为地方着实不大。
一张摆满布料样品的宽大桌子占了工作台的二分之一,剩下的地方,一边放了个架着金线老式缝纫机,一边侧是个架子,上面挂着不少模板样衣。
选好白色料子,殷燃定下了阮符喜欢的祥云花纹。
付好八千块定金,店主说:“三围报一下。”
殷燃这才发现准备不够充分,只得又折返回房子。
敞开阮符的衣柜时,她头一次产生心虚的感觉。
一排的淡色系,最深的颜色是件祖母绿的外套。殷燃挑出件她最常穿的裙子开始测量。
电话报给店主后,她小心翼翼地将裙子放回原位。摆好正要放手时,殷燃碰掉一个空衣架。
衣架落到柜子底,发出阵“哐当”的空明哀嚎声。
如果下面是实心的,应该会是不可能会般干脆的声音。
殷燃一愣,随即鬼使神差地俯身。屈指轻敲衣柜低端,声音清脆。不出意外的话,里面是空的。
殷燃想起季柔说的那些遗物。
双手抚上衣柜底板,在靠墙的尽头处,殷燃摸到一个圆形的空洞,手指放进去一勾,殷燃轻松将这块木板抬起来。
衣柜底下是一方狭小的空间,里面拥挤地摆着两个纸箱子。
就着仅有的几丝光,可以看清箱中是几本书和笔记本。
殷燃伸手拿出最上方的一本。
这是本有《尤利西斯》那么厚的笔记本,封皮是浅蓝色,中央贴着个爱心贴画。
细又密的尘埃在阳光中浮动着,殷燃怕拍双手的灰尘,轻掀开的那一瞬,泛黄的扉页随即飘落。
殷燃连忙伸手拾起。
兴许是年代许久,纸张触感粗糙,表面泛黄起皱,边缘也破损。扉页中央的笔迹很细,依稀可辨别出,中央是几个字母。
S.W.A.K.
Sealed with a kiss.
以吻封缄。
殷燃不知在哪里看过,战争时期情侣之间通信,为表达爱意,常用S.W.A.K做结语。
殷燃随即翻开第一页。
顶行还是S.W.A.K,下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我承认我就是坏,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意放过她。她是我的最大秘密。”
殷燃捏着纸张边缘,不由得一顿。
第二页:
“今天见到了阮穆,他是个好人。我们聊得不错,当场达成订婚共识,商定婚后各取所需。”
第三页:
“她送的《名利场》快被我翻烂了,越看越觉得利蓓加就是我。不得善终的利蓓加,不得善终的我。”
上面没有具体日期,是能算作是一本随手记。
殷燃直接翻到笔记本中部,这时,随手记的主人已经可以确定。
这一天的随手记笔迹更加随意:
“已经怀孕两个月,我还是有些相信这个事实。从少女变成了母亲,这让我有些无法接受。”
后面的页面,一直是简短的语段,大致内容都是孕期日常。
到笔记本倒数几页:
“她出生了,我的女儿。阮穆给她起名,单字一个‘符’,天知道我多想让她叫阮柔。”
信息量很大,看得人头皮发麻。殷燃几乎瞬间明白为什么季柔让她隐藏这些。
殷燃又从箱子中翻出几本,直到前情全部能够接连起来。
阮符母亲为了让父亲放过当时季柔,答应到国外性向矫正所“治病”,“康复”后回国,她从此患上精神类疾病。
她被逼着结婚,生子,为了好过一些,她的内心自动谋划了一个罪名——她结婚生子,完全是为了报复季柔,而不是被逼无奈。
后面的几本随手记,是阮符妈妈情况加重,深陷自我描绘的乌托邦中无法自拔时写下的。在语段中,她颠倒人物却不自知,完全将阮父当成了季柔。
看完厚厚一大摞随手记,殷燃许久没动。
能让看客也心生悲情,故事本身是要有多悲情。
而后,她将每一本都擦干净,重新装入箱中前,她看到一本破破旧旧的粉色封皮《名利场》。
纸张上布满液体落下干涸后的皱纹,语段再已在一次次的掀开阖上中褪去本色,变得几近透明。的确是翻烂了。
……
季柔接到电话时,略带几丝急躁。
每当忙得不可开交时,她总容易乱想。想到几十年前,想到那些本该尘封的,本不该想的东西。
不得不说的是,有些人和事就是这么叫人难忘。兴许是在其上吃过亏,受过苦。哪怕表面看已被时间冲淡了,似乎不再记挂,但午夜梦回辗转间,脑海中又会一一清晰再现。
平复心情接起电话,季柔语气平淡如水:“喂,找我有事?”
毕竟是把阮符夺走的人,又不愿帮她做事,她可没什么好脸色给她。
电话那头,殷燃只说了句“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