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相中了沈氏,喜欢她的至情至性,喜欢她的才貌双全,更喜欢她有智慧遇事不乱的那股子沉稳。
“孙儿就想讨这样的女郎共度一生。
“为何当初阿姐自主意愿入宫,你允了。现在我想讨沈氏,你却处处不允?
“你说我立身不正,孙儿以后会改,只要你应允我讨沈氏,以后什么都改。
“大母,大哥他们已经够听话了,也处处做到让你满意,能不能让我这个老四稍稍喘口气儿……”
萧老夫人平静道:“一厢情愿。”
萧煜的心被扎了一下。
萧老夫人毫不客气刺痛他,“你想娶沈氏,可人家不愿意跟你。
“感情讲究的是两情相悦,从头到尾都是你的一厢情愿。
“你拆散她的婚姻,强行带她进京,她若真对你有意,何故施计逃跑?
“四郎你还年轻,脑子里除了情爱便装不下其他。
“祖母不怪你,毕竟祖母也有年轻的时候,也有头脑发热的时候。
“可是你要明白,情爱并不是人生的一切,它仅仅只是锦上添花,就算没有,也能过一辈子。
“你看你爹娘,不也相安无事活了一辈子吗?他们有你们这些子女,便是最好的婚姻。
“日后待你娶妻生子,再回想起这段荒唐往事,也不过尔尔。
“听祖母的话,待你冷静下来,你会释然。现在无非是因为家中阻拦,便想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脑子发热罢了。”
萧老夫人说话的语气极其平静,她都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是萧煜仍旧执迷不悟,据理力争,“当初甄嬷嬷在宜州时也曾像大母这般劝说过,可是孙儿过不去那道坎儿。
“孙儿就是不甘心,大母凭什么认为沈氏不是良配。孙儿都不曾与她走过往后余生,何苦就断言我们不行?
“就算沈氏没有意愿,只要大母准予,孙儿自会用诚意打动她。
“若是她确实憎恨我,我也算求仁得仁,无话可说,但决计不是在这里做下定论。
“大母你也曾年轻过,孙儿不信,当初你跟祖父的这段婚姻就没有磕碰。”
听到这话,马氏暗叫不好,连忙提醒道:“四郎莫要口无遮拦!”
这话果然戳到了萧老夫人的痛处,厉声道:“你让他说!”
马氏被唬住了,爬过去打了萧煜两下子,骂道:“逆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萧老夫人面色阴沉,指着萧煜道:“你说,我如何与你祖父磕碰了?”
萧煜垂首不语。
马氏恐慌得不行,又揪了萧煜两把。
萧老夫人道:“芩娘你出去,我今日定要好生问一问这孙子。”
马氏急道:“阿娘勿要与四郎一般见识,他彻底疯了,你……”
“出去!”
马氏见她动了怒,不敢再多言,只得唯唯诺诺退了出去。
她心知今日这事收不了场,当即命人去把国公萧宏笙找回来。
室内的祖孙二人正面对峙,萧老夫人拄着拐杖走到萧煜跟前,一字一句问:“你从何处听闻我与你祖父不睦的?”
萧煜不敢吭声。
萧老夫人弯腰看他,忽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萧煜被迫与她对视。
那时一老一少,他们面容相似,孙辈的身体里流淌着她的血脉。
萧老夫人看着那双不知天高地厚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她也曾年轻过,也是在十九岁那年,高门嫡女差点与一穷书生私奔。
后来那穷书生被家里头打死了,她被逼嫁入萧家。
当时萧家还没有从龙之功,她与老国公的这段婚姻自然谈不上好。
长子萧宏笙是老国公用手段迫使她怀上的,痛恨至极。而今那段尘封的过往被孙辈提及,萧老夫人再也守不住她的体面。
祖孙二人第一次灵魂对视,萧老夫人一字一句问:“你是从何处听闻我与你祖父之事的?”
萧煜不敢回答。
萧老夫人加重手上力道,“回答我!”
萧煜硬着头皮道:“府里早有传闻。”
萧老夫人被气笑了,恨声道:“你是不是想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因着有我这个祖母,才有你这样的孙子?”
萧煜嘴硬辩驳,作死道:“不是,孙儿只是想问大母,你说待时日长些,忆起往日,便会释然。
“那这么多年,你回忆起往日,心中可有遗憾?”
这话彻底激怒了萧老夫人,抡起巴掌扇去,“放肆!”
只听“啪”的一声,萧煜被打翻在地,脸上受了重力,很快就落下五指印。
萧老夫人被气得发抖。
偏偏那龟孙儿还要气她,再次跪直了身子,字字铿锵道:“孙儿要讨沈氏,非她不可。
“就像大母当年对抗家族一般,不想留下遗憾。
“哪怕孙儿是死,也要去搏一搏,孙儿不能像大母那般做到释然,还请大母成全!”
这番话彻底击溃了萧老夫人的体面,一怒之下拐杖打到他身上,近乎咆哮道:“来人!家法伺候!”
外头的马氏听到这话,连忙跪着爬了进来,颤声道:“阿娘使不得!使不得啊!”
当即哭求道:“四郎你赶紧认错,赶紧认错,说你错了……”
萧煜通身反骨,不认为自己有何错处。
马氏焦灼不已,连连抹泪。
萧老夫人被气坏了,跌坐到榻上,声嘶力竭命令,“拖下去,打!”
无人敢忤逆她的权威。
院子里的家奴你看我我看你,只得硬着头皮进屋把萧煜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