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师门都有病(4)+番外
他想确定,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的。
啪的一声,燕雨真打落他的手,冷冷道:“狗爪子往哪儿伸呢?”
疼。
李锦绣低头,呆呆瞧着手背上,渐渐泛起的绯红,逐渐聚拢成一层薄肿。
虽然疼,但感觉很真实。
疼就说明,他真的活过来了。
“哭,再哭!”燕雨真眸色一凛,觉得这个小白脸就是在装可怜,寒声道,“能有多疼?”
李锦绣也说不清楚,到底有多疼。
被封印的时候,每一次试图往外跑,都会被灵力反噬,或是被禁锢在头顶的树藤鞭挞。
把他可怜的魂魄打得一身伤,很疼。
想念师尊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画符,或者剑术和吹笛时,很疼。
他饿,却又吃不着东西,脑海中浮现出师兄们给他买各种好吃的画面时,也很疼。
李锦绣满腹的不解和委屈,此刻都无法宣泄,才一张口,一颗圆溜溜的丹药就推送进来,他一紧张,竟下意识合拢牙齿,要死不死咬着了那截葱白指尖。
闯祸了,他心尖一紧。
理智告诉他,应该松口。
可师尊指尖的温度,在他口中慢慢化开,他舍不得,哪怕只是片刻的温柔。
“嗯?”江寒溯并未动怒,依旧神情温和。
反而是燕雨真唰的冷下脸来,“你是狗吗?竟还敢咬人?信不信我打落你的牙?!”
信,为何不信?
小时候自己在外受人欺辱了,二师兄都会帮他出头,打得对方满嘴喷血,血里往往混着几颗牙齿。
李锦绣做梦都没想到,二师兄不仅认不出自己,还要打落自己的牙。
他依依不舍地松了口,紧抿唇,想锁住师尊残留在他口中的温度。
可落在旁人眼里,他此举无异于是狎昵的,也是在冒犯人。
燕雨真心里一恼,抬手要打,却被师尊拦住。
“雨真,不得无礼。”
“可是师尊,这小子太过分了!”燕雨真隐忍着,“师尊好心救他,可他不仅想对师尊动手动脚,还敢咬师尊!”
江寒溯定定审视着面前的少年,闻言便淡淡道:“无妨,他只是受了惊吓,心里委屈罢了。”
燕雨真还是不高兴,盯着那双殷红濡湿的鸳鸯眼,冷声威胁:“再哭就把你的眼珠子剜下来喂狗!”
但这张陌生的俊脸上,没有流露出想象中的惊恐,反而莫名愁苦甚至委屈。
见师尊面露不悦,燕雨真便道:“小孩子不能哄,越哄越哭,就是要吓才行。”
“不可口出无状。”江寒溯的目光又落回低着头的少年身上,“那是治你嗓子的药丸。”
掩在宽袖中的手指轻轻摩挲,残留的口水温热黏腻。很陌生的触感。
李锦绣被二师兄一吓唬,刚刚那点久别重逢的情绪冲淡了许多。
他已经活过来了,不能继续沉溺在过去的悲痛中,人活着就得朝前看。
所以,他努力扬起一张笑脸,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直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目光灵动得像条小狗。
舌头裹着药丸,在嘴里来回晃动。滋味甘甜。
师尊通医术,会炼丹。
李锦绣小时候淘气,总喜欢疯跑,出了汗就脱衣服,染了风寒也不肯好好吃药,总是偷偷把又苦又难喝的药倒花盆里,被师尊发现后也不改,强行灌更不行。
童年被人灌烈性春|药和改造身体的药物的不堪经历,让李锦绣止不住地呕吐,呛得小脸煞白。一来二去师尊心疼他,就费心思把丹药炼得跟糖果子一样好吃。
只是没想到,如今又吃到师尊炼的丹药了。
李锦绣不由心里一涩,又想哭了。
“不许哭,把眼泪憋回去!”燕雨真语气愈发冷冽,“三,二……!”大有一副倒计时结束,就抽人的架势。
江寒溯盯着少年湿红的眼眸,话却是对燕雨真说的:“你先退下。”
燕雨真只能忍气,拱手应是,这个破地方,他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可是疼得厉害?”江寒溯问。
李锦绣摇头。
皮肉之苦可以忍耐,只是被最亲近的人误会,还被冷落,甚至斥责,心里难受得要命。他想像从前一样向师尊讨个抱抱,耳边蓦然又响起之前的话——信倒也不全信。
可自己死去三年,没有任何人为他招魂,也没有任何人给他烧纸钱,足以说明有些事情并非空穴来风。
江寒溯见他病恹恹的,面色也白,似受了惊吓,语气温和,“雨真只是性格直率了些,实则并无恶意。若方才言语冒犯了你,不如……”
话音未落,李锦绣连忙摇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他生前和燕师兄关系可铁了,哪能为这点事生气?
“那你好好休息。”
江寒溯起身欲走,下一瞬衣袖一紧,蓦然被人抓住。垂眸瞧去,那少年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匆匆收回了手,把头低下。
“有事?”
李锦绣还是摇头,嗓子还没好,根本说不出话。使劲攥着被褥。
江寒溯翡翠般清透的眼眸,似深山老林中的石涧迸出的水流,明明平静,无波,甚至冷清,却又像是洞悉一切,李锦绣压根不敢直视师尊,目光一下就飘忽开来。二师兄退下后,就一直紧张地揪紧被褥,被师尊盯得非常不自在。
江寒溯告诉他,余毒未清,还须休养几日,至于嗓子倒是无碍,让他放心住下。
负责照料李锦绣饮食起居的弟子叫流火,是个话痨,特别容易脸红,老是夸李锦绣好漂亮,还说他身上好香,跟狗一样在他身上嗅来嗅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