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难缚(111)
“您也是吗?”许晟抿了抿唇。
后者顿了一顿,沉默了一瞬,抬眼看着他,像是在打量。而许晟正视他的眼睛,不躲不避,半晌,外公微微一笑:“当然,我也一样,普天之下的父母,大都是这样的。”
这一瞬间,外公近在咫尺的轮廓恍惚让他想起那天父亲坐在棋盘前的身影,但也只是一瞬。
“心思不要太重。”外公似乎是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些长辈对晚辈特有的纵容与些许的无奈,末了,问他,“最近和你爸爸联系过吗?”
“没有。”
“跟你妈妈呢?”
“上周妈妈给我打过电话。”
“说什么?”
许晟抿了抿唇角:“什么都没说。”
“你也都没问。”
“嗯。”
外公就笑了:“我们还总拿你当小孩子看......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不知道。”许晟摇了摇头,“但只要不是最坏的结果,那我全部都能接受。”
“什么是最坏的?”
许晟抿了抿唇,外公看了他一会儿,抬手安抚地按了按他的肩膀,语气温和而镇定:“放心吧,没事的。万事还有外公在呢。”
并不算明亮的光线下,外公头上的白发隐隐闪着光。他们都不再说话了,外公慢吞吞喝完了一盏茶:“我上去睡了。”
“好。”
“你也早点休息,明天不是还要上课吗?”外公顿了片刻又说了一遍没事,“天塌不下来,塌下来了,你这骨头都还没长完,不要你来撑的。”
“我知道。”
“这样就好。”外公站起身来,“少思少想,慧极易伤。我看你最近是有些恍惚的,今天说开了也好。还有别的心事吗?”
指尖莫名一僵。今晚第一次,许晟避开了外公温和的眼睛,低下头,接连又吃了几颗樱桃,酸涩的滋味把舌尖残留的一点烟草的气息全都压下去:“没有。”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
第35章 蒙蔽
天台上的那盒烟在一天天地减少。
许晟又去了几次,顾耀没有发现被他抽掉的那一支,他却清楚地记着每一次的数量。
有时候他站在天台上,忍不住猜测顾耀是站在哪个位置,什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姿势,把一根又一根的烟抽掉,夜风也会像此刻一样,吹起他的额发吗?
他在想什么呢?
顾耀从来不会对他说,在他面前总是装得若无其事,一天又一天。
许晟也从来不问,可是静水流深。
顾耀走神的时间越来越多,借口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这原本也不是需要询问才能留意到的事。
“这次借了多少?”
楼栋里冷气开得足,从玻璃外面透进来的午后阳光却晒得人昏昏欲睡,走廊外头,蝉藏在浓密的树丛里,不知疲倦地鸣叫。
今天温度尤其地高,楼上贩卖机里的饮料都卖光了,还没来得及补货, 楼下这台也没有剩下太多的选择,顾耀拿了两瓶柠檬味道的苏打水,正要回教室去,手机就响了。
“准确的数字还没打听到的,我再去问问。”电话那头老朱道,“但前前后后这几次加起来,我估计,至少得到七位数了吧。最近出手我看没有以前那么大方了,就是输得也还是多。”
这数字委实滚得太快,顾耀皱了皱眉:“……怎么会有人敢借他这么多。”
“我本来也纳闷呢。”说话间,那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乎是他寻了个人更少的地方,压低了声音道,“这不是刚打听到,我赶紧来和你说,是中途有人替他还过一次。”
“还?”魏玫还在国外,手里能用的现金也没有么多了,顾耀想到了另外一个人,抿了抿唇,那头老朱却说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另一帮贵利佬。”
“什么意思?”
“也不叫还,就是后头来这伙人,把他那堆烂债买了。”老朱显然很是打听了一番,此刻讲起来也是一副颇为了解的样子,“黑话管这叫买饵,这帮放贷的之间算账吧,他们也有好几种算法……”
“你不用说这些。”顾耀压了压眉心,只问,“他们什么时候会买饵?”
“当然就是觉得鱼够大的时候啊。”老朱连忙道,“我打电话,就是想要说这个事,新的这一伙贵利佬,他们……”
“我晚些给你打过来,具体欠了多少,你仔细打听一下。”顾耀突然截断了他,顺手把手机塞进了衣兜里。
贩卖机的玻璃柜上映出了不远处许晟的身影,他手里抱着一沓卷子,像是刚刚从老师的办公室出来。
“我来拿。”
顾耀见他额头上出了细密的汗,迎过去,一手拧开水递给他,又极其自然地接过了他手上的试卷。
“不是有课代表吗?专程叫你去搬卷子?”
化学老师同时也是高一实验班的班主任,办公室在另一栋楼,需要绕过操场才能到。
“不是......说下个月化学竞赛的事情,问我要不要参加。”许晟喝了一口水,“我拒绝了。”
“为什么?”
暑假是省里的比赛,过了十月就是决赛,拿了金牌,入选了国家集训队,下一步就该保送了。诚然依许晟的成绩,去哪所学校都是很轻松的事情,但能更早一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许晟没答话,交谈间,已经进了教室。他把帮忙拿回来的卷子交给化学课代表让她发下去,拉开椅子坐下来才说:“高二了再走竞赛这条路太晚了,又省不下来时间,没必要。”
“那高一的时候呢?你在N市的时候有参加过吗?”顾耀顺口道,“你成绩这么好,总不至于哪个老师放过你这个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