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窗外消失的人影，王振杰无声地叹了口气，不由想到今天下午开会时的场景。

那场会议原本是想要说明这一周查案的结果，讨论该怎样向民众道歉并如何处理道歉之后的网络舆论。

可台下李安阳的发言，让会议发生了偏转。

他说，他知道凶手是谁。

会议室里，李安阳直视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凶手就是赵明义！”

有人忍不住发笑。

赵明义是有犯罪的嫌疑，但他和这件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除了邻居的身份，死者和他没有任何交集。

不仅如此，在半个月前的调查中，警方没有找到他犯罪的关键证据，还因为身份根本判不了他的罪行。

李安阳的发言令台上几位领导面色阴沉，不愉的眼神转向一旁的王振杰。

但王振杰无视了他们的目光，双眼注视着不远处的李安阳。

李安阳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在王振杰看来，李安阳只是个有点小聪明，但小聪明不多的臭小子，他怎么可能知道案件的凶手是谁？！

他为什么要站出来？

明明经常在背后嘀咕他，指责他随意放走伤人的精神病患者，骂他不是个好警察，是个攀炎附势的小人……

可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开口？

局里目前的形式已经很明显了，他是要被抛掉的弃子，只要网络舆论开始向警局施压，他便会抛出去挡枪。

毕竟一个曾经让芒菓市罪犯闻之色变的正义之光，在三年后变成了无用腐败、办案不公的刑警败类——如此巨大的反差会让所有人兴致盎然，议论纷纷。

只要这桩案件破不了，所有的负面影响都会按在王振杰的身上。

在这座文明又发达的城市里，从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警员爬到刑警队队长的地位，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无数次遇险，无数次濒临死亡……来着城市的恶意、罪犯的恶意、甚至是同事和高层的恶意——因为他能力很强；因为他抓了很多罪犯，其中不乏高管富商；也因为他过分强硬的做法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曾何几时，他也是个如李安阳般满眼正义的小刑警。

但一次次的打击让他知晓，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正义。

光明与黑暗相互渗透，就像太阳上也会有黑斑。

从刚入职的小刑警，到破案无数、威风凛凛的刑警队队长，再到现在向权势妥协的中年刑警。

从警十年，他一直都在向他们妥协。

但是——

看着台下青年坚定之中，又带着些许惶惶惧色的眼神。

于是，怀着“老子忍你们很久了！我她妈都要离职了还听你们瞎逼逼？！妈的再对老子哔哔就把你们全捅出去”的情绪，王振杰嘴角勾起，朝着李安阳微微示意道：“你说说，你查到了什么？”

不过是离职而已，他早就预料到自己最后的下场。

警局看似祥和平静，可暗地里却风潮汹涌。

作为向大众立下一周承诺的发言人和案件的负责人，他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

或许不做刑警后，他可以尝试做做侦探。

王振杰这般想着，漫不经心地听着李安阳的叙述。

他说，死者牌友曾说过，死者和他在一次夜里看到一个行踪诡异的男人，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向阳光小区走去。

他说，犯罪嫌疑人拥有一家西餐厅，该餐厅人气火爆，除去普通的点餐模式，还拥有一项特殊的VIP服务。由西餐厅的老板，也就是犯罪嫌疑人亲手为食客制作菜品。

他说，西餐厅曾辞退过一个厨师，据其他员工描述，那名厨师偷偷躲在犯罪嫌疑人的厨房里，想要在犯罪嫌疑人为食客制作菜品的时候偷师。该厨师至今下落不明。

……

他说，赵明义应是杀人灭口。

——

李安阳走在街道旁，步伐僵硬，脸色微微不妙。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啊？

明明他只是在会议室上说了自己的看法，为什么他会被派来潜入西餐厅啊？！

【“李安阳，查案需要证据，而不是靠你的嘴皮子。既然你认为凶手是赵明义，那你就拿出证据，不然……”

“你就和王振杰一起承担责任。”

台上的副局长目光锋利，眼神似针地扎在他的身上。

而一旁局长则笑眯眯地拦住副局长，柔和地对青年说道：“我们倒不是为难你，只是这事关乎到警局的脸面。”

“安阳，你觉得呢？”】

回想着会议室中的场景，李安阳不由咬了咬牙，暗骂道：一个黑面豹，一个笑面虎。

他怎么没发现这两个老家伙这么能耐呢？

好在，他还有论坛——

李安阳从兜里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他与另一个人的对话。

【你关注了对方，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明：你好，关于华新街西餐厅，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最喜欢小绵羊了：西餐厅吗？……其实我知道得也不多。】

【明：我看你在帖子上说，西餐厅的老板吃人肉，】

【我最喜欢小绵羊了：没有啊？我可没说他吃人肉……】

【明：……】

当时的李安阳面色犹豫，模仿着论坛里其他人的变态口吻，打出了这段文字。

【明：其实我就住在西街菜市场附近，买了那个猪肉摊的猪肉。】

【明：我想找出凶手，用他的手段实施在他的身上。】

【我最喜欢小绵羊了：……居然是这样吗？】

【我最喜欢小绵羊了：好吧，其实也没什么。我有个朋友在西餐厅工作，他发现那些预约了VIP服务的食客不管来之前是怎样的心情，最终都会面带笑容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