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有可能是这样。”
陶以墨无力点头。
“如果真是这样,陶东家,你也太倒霉了吧?”
汤卓都有点可怜陶以墨了,“你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啊。”
“......”
谁说不是呢?
好好的生意做着,却飞来横祸,被人劫了货物。
如果真的是趁自己的东西来的也就罢了,偏偏是为了别人塞到自己货里面的东西,这不是无妄之灾是什么?
心里怄得几乎能吐血,陶以墨的素质消失了,她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道:“天杀的往我车队里藏东西的人!”
“你最好机灵点,别让我找到你,否则我定要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周围颇为空旷,她的声音传得远,甚至传到缓缓行驶的马车上,听得马车上的素节一阵牙疼。
“六郎,你听,陶东家在骂你呢。”
素节对张予白道。
张予白手执白棋,在棋盘上落下一字,“将天蚕丝塞到她车队之事是你一手安排,与我何干?”
“......”
您可真能扣字眼。
素节嘴角微抽。
张予白对陶以墨的骂声毫不在意,素节只好抱着黑棋,继续与张予白对弈。
可没走几步,便发现到自己无子可落,他哀嚎一声,埋怨说道:“我又输了?”
“六郎,您就不能让让我?”
张予白轻啜一口茶,声音没什么起伏,“我已经让了。”
“......”
他就不该自取其辱。
“不下了,没意思。”
素节痛心疾首。
说话间,他收起黑棋,丢在白玉棋托里,噼里啪啦一阵轻响,给极为静谧的马车添上一分热闹。
张予白视若无睹。
茶盏里的水见底,他放下茶盏,从素节的黑棋里拿出一枚棋子,左手执白棋,右手执黑棋,自己与自己下了起来。
素节本已被他逼到思路,但他不过走了三五步,又将棋盘救了回来。
——压倒性的胜利没什么意思,势均力敌才值得一下。
只可惜,这种势均力敌,不过是他随手布置。
张予白眼睑微敛,眸间一片荒芜。
素节最怕看到他家六郎这副模样。
明明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怎就能清心寡欲到这种地步?
这样不行。
清玄道长说了,要多带他去热闹处走走,沾沾人间烟火气,这样才好压制他身上的寒毒。
“六郎,你听,陶东家还在骂呢。”
素节道:“都道陶东家泼辣,我今日算是见识了,这段话骂下来,比骂人断子绝孙还要狠。”
张予白面上依旧没表情。
素节便又道:“不过也不能怪陶东家,任谁遇到这种事情,谁都会怒火三丈,更别提几乎能钻进钱眼里的陶东家了。”
“商人重利,此乃天性。”
张予白淡声说道。
好不容易勾起张予白的话,素节心中一喜,再接再厉,“那不一样,陶东家比寻常商人爱财多了。”
把软垫往张予白的方向挪了挪,素节笑着道,“您是没见到,陶东家送我谢礼时的心疼模样——”
“素节,慎言。”
张予白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这是嫌他话多,背后说人不是略显刻薄。
素节撇了撇嘴,止住话头,“行,我不说了。”
“陶东家t,您消消气,东西已经被毁了,再骂也是无用。”
距离越来越近,衙役们劝陶以墨的声音也跟着递过来。
陶以墨彼时仍在气头上,心绪难平,但商人的天性的和气生财,听得进别人的劝,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话里话外都是心疼。
素节有些好笑。
——陶东家果然比他想象中更爱财。
只是他虽嘴陶以墨爱财,但心底颇好,听陶以墨如此心疼自己的损失,便对张予白说道:“六郎,左右无事,不如咱们下去看看?”
“陶东家货物被劫之事,终究是受了我们的连累,我们如果不表示一二,不免有些不近人情。”
棋子落入棋盘,发出一声轻响。
“汤县丞,不是我心疼钱,而是钱真的难挣。”
女子的声音从轿帘外传来,“我辛苦这么久,手里也不过只有一家绣坊,一处宅院,虽把阿耶曾经的医馆盘下来了,可现在尚未正式开张,以后能不能挣到钱还是一个未知问题。”
张予白眼睑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殚心竭力五年之久,一次货物被劫,便能把我打回原形。”
女人长长一叹,声音仍在继续,“汤县丞,你说,我能不气么?”
“啪嗒——”
最后一枚棋子落下。
“既如此,便下去看看。”
张予白道。
素节笑了起来,“好,咱们去看看。”
“停车。”
素节掀开轿帘。
盛夏的阳光刺进来。
张予白眉头微蹙,有些畏光。
“陶东家,您还好吗?”
素节跳下马车,已和三岔路口的人攀谈起来,“我们六郎听说您的货物被劫,有些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您。”
女人的声音有些勉强,“多谢六郎与小郎君的关心,我还好。”
日头甚烈,张予白视线模糊,有些看不清三岔路口的人,只看到白晃晃与翠绿绿的山路之中,女人迎烈阳而立,茜红色的衣服裹在身上,仿佛是火在燃烧,尽染人间的烟与火。
张予白忽而想起素节对她的评价。
——泼辣美艳,重利爱财。
“这位便是六郎?”
女人突然抬起头,向他看过来。
他其实看不清她的脸,只感觉到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