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反派失败后(175)
陆蔓和李挽对视一眼,心里清楚,这些人八成都是得了袁平安通风报信,替本家刺探李挽的态度来了。
李挽负手迎在人前,脊背笔挺,冷声道了一句,
“本王带夫人来扬州放松身心,没想到,刺史这是把朝堂给本王搬来了啊。”
袁平安眼珠一转,吓得赶紧陪笑,“王爷哪里话。是卑职平素忙,府上难得开筵,诸位郎君女娘想沾沾王爷的光,王爷王妃全当是与民同乐。”
李挽冷哼一声,也不表态,让气氛变得尴尬。
座下有一位陆家的堂叔,从建康赴任岭南司马副使,这会儿正停留在扬州。
他瞧了眼跟在李挽身后的陆蔓,打趣道,“我在建康这么多年,鲜少见王爷有这份闲情逸致,游山玩水。二娘子,你真是好福气。”
陆蔓被突如其来的目光环绕,有些不自然,僵硬的和族中长辈见了礼。
李挽对这种场合司空见惯,倒是波澜不惊,微微颔首,领着陆蔓落座。
袁平安让人撤走了他们上首的空席,解释说,
“陛下听闻王爷到访扬州,本要微服前来的。后来听说是功课繁忙,没能成行,甚是遗憾。”
李挽唤人来布置茶水,一派了然于胸的模样,“我知道,我已经给霖怿去了信,让他不必担心。”
袁平安面色有些僵硬。他没料到这两叔侄关系这么亲密,本以为自己的奏折能抢在李挽前面,在李昀那儿博得回旋余地。如今看来,这两叔侄恐是已经对他有所防备。
宴起,布菜的仆从陆鱼贯而入。
袁平安无心招呼宾客,郎君们也不敢造次,气氛压抑至极。
陆家堂婶坐在陆蔓下手,离得不远,悄声问陆蔓,
“二娘子,我们听说,王爷爱你爱得无法自拔,还带王妃去秀山散心。可还有趣?”
陆蔓桃腮微红,扬州的流言传播得也太迅速。
她轻声了一句,“秀山景色极好,是个好地方。”
这句话被近旁商家一位郎君听去,顺着陆蔓的话感慨道,“是袁刺史治理有方。从前秀山就是一片荒山,水患成灾,袁刺史上任之后,这些年才慢慢好转。”
商家郎君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李挽的态度。
李挽乌眸轻垂,似想起极有趣的事情,哼笑一声,“说起这事,上次本王顺路去田里逛了逛,瞧见大片沃土无人耕种,只有瘠土上有人劳作。本王愚笨,不明白其中道理,正好请教各位。”
他这话一出口,座下宾客脸色微变,方才那位多言的商家郎君,更是目光讷讷,诚惶诚恐。
原因无他,沃土是世家的,他们在占山屯田,却并不耕作。那些真正种植米粮的农户,只能分到瘠土。
而袁平安也并非真正治水患平荒地,只是以荒山为借口,将真正的沃土分给世家罢了。
这些故事,在座世家心里门清,彼此面面相觑,袁平安手下一位门客反应迅速,很快寻了理由向李挽解释说,
“王爷有所不知,沃土之所以肥沃,是土养的好,三年耕一次,一次吃三年。这样养出的稻子,那真真是颗颗饱满硕大。王爷若想看,明年再请王爷来扬州。”
李挽冷眼看着他,“原来如此,是本王孤陋寡闻了。”
袁平安拿了个红脸,赶紧陪笑,“王爷能事必躬亲,已然难得,有王爷坐镇,实在是我扬州、我大梁的福气。”
李挽挑起眉尾,看向袁平安,
“刺史客气。既然袁刺史如此了解扬州,本王还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
据本王所知,扬州下辖十郡,人丁百万,如果将这些沃土分给农户耕作,一年一耕,可以多产多少米粮?每年又应该上缴多少租调呢?”
他嘴角噙着挑衅的笑意,乌眸如鹰隼,死死盯着袁平安,一派张扬模样,不想请教,更像是在拷问。
袁平安被他看得汗流浃背,笑着掩饰尴尬,“这样的情况从不存在,卑职倒还不曾考虑过。”
座下有不明真相的少年,轻轻出声,“粗略合算,该有米粮万担,绢丝万匹。”
袁平安脸色一变,
“也不知王爷问这个做什么,该不会是在怀疑什么吧?”
第092章 何似无情(二)
李挽不再与他周旋, 冷肃的目光一一环顾宾客,“本王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你们都说说, 那些空置的沃土,该不该交给农户复耕, 征收租调。”
他这话问得明显,座下宾客再是愚钝, 也都反应过来,李挽这是在试探他们对占山屯田、荒置沃土的态度。
世家在这上头得了不少好处, 在座没有几个脸色是好看的。
其中当数戴家那位旁支脸色最差,他家在扬州占的良田最多,生活甚至比建康本家还滋润。
他朝李挽作了个揖,“小子愚见, 我朝按户征调, 没有按照土地征收的先例。那些沃土既然被别人家买下的, 如何处置, 朝廷恐是不便过问。这天下也没有因为别人家土地养的好, 就征收租调的道理。”
纪家一位侄孙卑微附和,“是啊, 如此一来,谁还愿意花心思养土地呢?”
余下一些世家门客也都出声帮腔,李挽抱胸听着,一应都是点头,倒是不急于在宴席上同这些人争辩。
众人都七嘴八舌的发表完看法,声音渐渐弱下。
李挽将酒樽搁在案头, 顺势斜眼瞟向身侧的陆蔓,陆蔓心生顿时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 眼睛一眨,便见李挽突然抬头一指,“陆郎,你觉得呢。”
被李挽点中的,是陆家堂叔的儿子,跟随父亲赴任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