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反派失败后(284)
李暄拥兵谋反,李挽哪怕以卵击石也要抗敌、也要帮李昀稳固政权。
结果呢?他们居然不相信他,他们居然觉得是李挽在生事端。不仅不让燕北军支援,甚至还让他回朝。
把李挽当成什么了?简直……简直就像个笑话!
李挽搅动调羹的手抖得不行,瓷盏叮咚声响在夜里分外清晰,
“军中将士早起疑,昨天,陆荀来问我,朝堂是不是打算见死不救,我……”
他无措的搓了下掌心,
“我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交代。我不敢告诉他们,他们衷心维护的陛下,居然还在猜忌他们。”
他的声音近乎呜咽,“陆蔓,人固有一死,我只是觉得可惜这些孩子……”
他长睫一颤,似乎有一颗浑圆的泪珠划过来脸颊。陆蔓不忍再看,环着他的脖颈,将他搂在怀中,“王爷,别说了,别说了。”
冰冰凉凉的液体落进她的衣领里淌下,李挽浓浓的鼻音响在冷冰冰的帐内,
“其实,我也没有很难过,霖怿总有一天会长大,我应该高兴的才对。无论如何,他能做主了,敢下政令了,不再是从前那个毫无主见的小孩了。哪怕是以我为敌,我也应该感到欣慰……”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陆蔓的手,
“真的,我不生气。”
可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只让陆蔓更加难受。
她能感觉到他的颤抖,无奈,和哀痛。理智告诉他,君臣有别,叔侄有别,养育半生,李昀能有今日,他该高兴的。但那是他最最放心不下的侄子啊,又怎么能不伤心呢?
陆蔓一个字都说不上来。言辞在这一刻显得好轻薄好轻薄,所有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她现在只有陪着他。
一夜无眠。
破晓时分,遥远的脚步声在天边响起,大地开始震颤,营帐发出整齐的窸窣声响。
是敌军来了。
探子的声音响在帐外,“报——誉王率兵三千,距离城门还有十里——”
这声音在晓雾里有如天籁。
“多少人马?”李挽忍不住确认了一遍。
“三千!”
三千!
他们居然只剩三千人马了!
看来,泻药损了李暄大半兵力,如此一来,哪怕没有援军,他们也并非毫无胜算。
李挽从臂弯间抬起头,眉宇间残留着疲态,但显然较方才振奋不少,眼眸里终于可以看见些希望。
幸好,幸好陆蔓让他多做准备,幸好有陆蔓……
心中百感交集,他笨嘴拙舌,说不出口,只会握着陆蔓一双小手,翻来覆去揉搓,把人家一双手揉得通红。
陆蔓心里也欣慰,任他捏着自己疏解压力。
“王爷想好了吗?”
她拿起桌案上的圣旨,
“战鼓一响,再无退路。赢了,你是抗旨,输了……”
陆蔓没说出口。
输了,受尽凌辱,尸骨无存。
不过没关系,她们为了大梁,尽忠职守,用尽所有努力,哪怕输了也光彩,哪怕输了,她也陪着他。
李挽回之以坚定的目光,乌黑瞳仁一点一点沉下,恢复了往日的幽寒。陆蔓所想,便是他所想。
“本王经受的误会,难道还少吗?”
他走到火炉边,帐外涌动的寒风,将火焰推着燎烧在他的衣摆上,他拿起圣旨,点燃,举到眼前,似是欣赏着风的形状,
“是夫人教我的,人活天地间,最要紧的,就是问心无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青烟渐渐荡开,很快,明黄圣旨化为炉中粉齑。
他好似还是从前那个狂妄到抗旨不遵的摄政王,又好似从这刻起,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营帐外,众将士听闻敌军只剩三千兵马,也都一扫往日阴霾,蓄势待发。
铿锵脚步声响在耳畔,陆蔓和李挽走出营帐时,士兵们正有条不紊的列队整装。
熊溢平高兴得络腮胡都快咧到耳朵根,规矩礼节全忘了,一下一下重重拍着李挽的肩膀,
“王爷啊,王爷啊,老天开眼吶,这泻药可真猛,他们只有三千兵马,其中肯定还有不少勉强上战场的,这下我们是真的能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
李挽叫他粗俗又赤诚的喜悦逗得朗声大笑,难得眉飞色舞,将心绪都写在脸上。
陆蔓看着也高兴得很,和魏清几个军医一起,跟着军队,一路送到城门口。
初升的朝阳衔在雍州城的巨大牌匾上,将城楼照耀得金光灿灿,浩浩荡荡的黑羽禁军走在朝阳下,每一片崭新的鳞甲都泛着明媚的光芒。
将士们按照计划,分列两队,迎敌的迎敌,守城的守城。
李挽停在最后。
陆蔓走上前,帮他紧了紧披风系带,墨云般的绸料披在他身上,这意气风发的身姿,砥砺坚毅的眉眼,怎么看怎么好看。陆蔓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的牵起他的手,“走吧。”
但李挽没叫她骗了去,轻轻松开她的手,“你不能去。”
上阵杀敌,就是纯粹的肉搏,饶是陆蔓会些三脚猫的功夫,在男子压迫性的身材下,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陆蔓轻挑眉尾,“真不行?”
李挽坚决摇头,陆蔓便也不再坚持,“好,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不给你添乱。”
李挽搂住她娇小的身板,“你还可以给我力量。”
像是害怕自己眷恋,话音未落,他飞快放开陆蔓,看向她身后的人,“魏清,交给你了。”
魏清还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颇不耐烦的挑起一缕垂发,“行了行了,磨磨叽叽的,有这功夫仗都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