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反派失败后(46)
“看着我在火海里举步维艰、命悬一线,觉得大仇得报了,对吗?觉得很快活,对吗?!”
“我没有……”
”你有!”
两颗泪控制不住的抖落下来,
“在我置身火海那么长的时间里,你有过来哪怕一丝一毫的念头,关心我、害怕我烧死,想出现来帮我吗?”
“含章阁前,大柏树下,殿下,你当时……想过来救我吗!”
“我……”
李挽抬眸,撞见一双清澈得不染尘埃的眼眸,目光执拗,好像山野间的小牛犊一般。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纯粹的眸子,就像圣光照下、照透人心里最不堪的黑暗邪恶,让他本能的闪躲起目光。
彻底的,陆蔓的心凉了下来。
今日她会为了救李挽涉火海,但换作李挽,他不会的。
他永远只顾自己,哪怕近在眼前的危险,他都没有想要帮忙;
不仅没想过要帮忙,在她想着救他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是如何置她于死地。
诚然,她嘴上喊打喊杀、对李挽深恶痛绝,但上次府宴、万花楼、还有今天,她始终下不去手,不是吗?哪怕他是魔鬼,她始终还是害怕害死一条人命,不是吗?
大婚次日清晨,信步走进婚房,看见她腕上狰狞血迹,目光差异轻蔑,那晚他是下了杀心的。
含章阁前,看见她与死亡的擦肩而过,他又再次起了杀心。
他根本没把她的命放在眼里,根本没把人命放在眼里。不显山不露水,说着不招惹他便不会动她,结果却,一击毙命。
说到底,他们两人,到底谁才可怕?
陆蔓渐渐冷静,越是细究,越是可怕,看着李挽的眸子里飞闪过纷繁复杂的思绪。李挽也未放松警惕,他们彼此都在试探着对方。
恰在此时,一声惊呼从水中央传来,打破寂静的黑夜,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溺水了……”
借着溪畔灯光、定睛一瞧,居然是白瑞生!
而方才口口声声说着遗憾的郎君,早已头也不回的扔下了小娘子,跳进湖中。
陆蔓的那个问题自然被他抛之脑后,也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要回答。
不回答,便是最好的答案。
空了一半的扁舟剧烈颠簸着、险些翻进溪水里,陆蔓跌坐在船角,心中随之涌起一股排山倒海的疲惫。
她已经可以确定,大婚当晚,想杀自己的,就是李挽。
从前,不知道凶手时,她恐慌、害怕,每日都陷在猜疑里;
可如今,知道真凶之后,为何她没有丝毫安慰,反而更加心累?
她一手扶着船身,一手捂在胸口,在心里向原主说道,
“你希望知道这样的真相吗?要杀你的,是你的新婚夫君。”
心小声跳了两下,好像在问为什么。
陆蔓苦笑,只怕是你知道了他的秘密、挡了他的前路,他娶你,就是为了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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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舟靠岸时,雨已经停了。
陆蔓被人扶上广场,小果儿一头扎了进来,
“漂亮姐姐,吓死我了!”
软乎乎的小手把在腰上,乌溜溜的看着陆蔓,她不动声色撇下嘴角,
“那长号角怎回事?今晨出门时不是还好好的?”
小孩儿嘟着嘴,良久才闷出了句,“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和孩子面对镇远军起义,居然那么镇定自若,还配合默契,一看就是训练好的,绝不可能是意外!
小果儿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陆蔓心累,不想在这时候深究,从王府马车上寻了褥子手炉下来给小果儿暖着,送了他跟着运送幼桃的马车先行回府。
耳畔安静下来,环顾一圈。
广场上一片狼藉,泼洒的池水映照出细碎的灯影,商家纪家等世家公卿各自聚在一起,备马准备回程,张霄和银甲士兵也都被禁军围捆了回建康领罪。
过了许久,奋战在最后一线的薛望清和一众禁军,终于平安归来。t
陆蔓赶紧迎了上去,
“薛郎,可有受伤?”
“捞王妃挂念,薛某无碍。”
少年面庞叫大雨洗涤过,愈发丰神俊朗。
陆蔓看得鼻子一酸,热泪险些止不住。
她把着薛望清的护腕,垂眸观察,仓促擦着眼尾。
察觉到她的异样,薛望清轻声打趣一句,
“只是可惜薛某的一头秀发,予那大火薅做了绕指柔,叫王妃见笑了。”
他扬起下颌,甩动狗啃般的马尾,在眼下这种劫后余生的时刻,格外有种意气风发、潇洒快意。
这才是陆蔓心中的少年郎。
陆蔓感觉一整天的惊心动魄,都在这一刻得到疏解;唇角一咧,双眸滚烫滚烫的。
陆蔓将含章阁上的事情同薛望清讲过。
薛望清听完笑容淡了,心中涌起浓浓的后怕,
“幸好梁将军尽职尽责,否则王妃若有意外,薛某恐会恨自己一生。”
陆蔓向薛望清打听,才知道梁敬之禁军都统的身份,心中也觉庆幸。
正好此时,刀鹊回来,身后跟着一人,拖着淋漓水渍,直挺挺跪拜在太后的轿辇前,
“卑职梁敬之,恳请太后赐罪。”
第026章 鹿山起义(四)
梁敬之褪了禁军衣袍;湿淋淋的发须黏在脸上, 眼下吊着明显的淤青;整个人没有什么将领的气魄,倒更像个内敛的文人。
“梁某看守懈惫,调兵不当, 给了反贼可乘之机,累诸位郎君娘子受惊, 今日伤亡损失,梁某会全权负责;待此事处理妥善, 自请革去禁军都统一职,白衣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