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反派失败后(72)
“夫人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做这一切么?”
果然,陆蔓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像只警惕的小貍奴,竖起了耳朵。
李挽悄悄抿起笑意,
“前太傅夏矍夏公,夫人可知道?”
夏?
大梁历史上好像是有位夏姓名臣,不过昙花一现,着墨不多,陆蔓不太记得清了。
陆蔓懵懵的,李挽神情愈发和悦,轻咳一声,开始娓娓道来,
“夏老辞世时,夫人应该才五岁,不知道也正常。”
“他是开国老臣,有从龙之功,辅佐了先祖,我的皇父、皇兄,本该配享太祖庙堂,直到北国嫁来和亲公主。”
“皇嫂诞下皇太子,因现吉兆而未被处死,夏老因循旧礼,进言礼不可废,结果……”
李挽顿了顿,陆蔓心里生出不好的猜想,
“难道夏老因此……身亡了么?
李挽长吸一口气,
”没有。皇兄是顾念旧情的人,并没有因此责难夏老。但当时朝堂对于要不要赐死皇嫂,吵不可开交,牵连了大批朝臣。夏老心寒,自请左迁,离京赴任会稽郡守。”
“后来,纪将军驻军会稽,军中暴动,夏老整顿军纪,死在暴乱中。”
阴差阳错?
结合李挽种种行为,陆蔓几乎瞬间意识到什么,
“夏老真的……真的是战死的吗?”
李挽垂下眉眼看向她,
“夏老身亡之后,夏府满门被屠。夫人觉得呢?”
讥讽笑意被烛光映照出一抹诡异的弧度,算是肯定了陆蔓的猜测。
“纪将军简称是贼寇闹事,可天底下能有这样巧合的事?全大梁都不相信。但碍于他纪家手握重权,碍于皇兄纵容皇嫂,满朝文武,居然无人敢问责。”
李挽的唇角还浅浅勾起,可乌眸里的讽刺和冷意已经止不住的往外涌,
“没关系,他们不敢,本王敢。王法管不了,本王自己替天行道。”
他的声音很平静。谈论起郁结多年的仇恨时,没有少年的那种嫉恶如仇、声势张扬,也没有小人的那种无能狂怒,就好像他只是在叙述一件寻常事。
因为他很笃定,很笃定自己一定会做到,甚至言辞间都带上了轻挑的尾音。
这就是李挽,是他一如既往自负狂傲的模样。冷静、游刃有余得来,区区几句话,便足以令人闻风丧胆、望而生畏。
但不知道为什么,陆蔓莫名觉得他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她突然有些理解他了。
无言良久,陆蔓抬头看向李挽,明亮的杏眼像是也为他的讲述泛起涟漪。
软唇嗫嚅着,她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夏老对郎君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几近呢喃的低语,却不啻惊雷。
瞬间,李挽愣在原地。
他原以为,她会像别人一样,劝自己放下仇恨,也有可能会指责自己狠辣无情,或者怀疑他胡编乱造。
可是她没有,都没有。
她好像是在试图理解他,好像是在心疼他。
夏老故去这么多年,还从没有人这样问他、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她好像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因为从来没有被问过,也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别人诉说。
所以当陆蔓撕开着到口子,李挽只感觉心里像猫抓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隐忍出痛苦,喉头抖动许久,才哑着嗓子草草解释了一句,
“夏老是我的恩师,也是我的义父,是比我皇父皇兄还要亲的亲人。”
哽咽的嗓音落下,陆蔓感觉一颗心就像被狠狠攥紧,揉成一滩烂泥。
不可否认,这一刻,她还是动摇了。
“所以,郎君是为了报仇,才会针对纪家,才会设计杀了纪常侍,对吗?”
床榻上的人无声注视着她,纤长睫羽覆盖住乌黑眼眸,里面好像闪动着波光。
陆蔓呆呆愣愣的看着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可怕,也可怜,可恨,也可悲;渐渐的,心绪乱七八糟的搅在一起,压根分辨不清了。
很快,宫里太医前来问诊。
李挽歇下之前,将朱钺行马一应事务全都交给陆蔓决定。
虽然李挽的理由令人动容,但陆蔓没有单纯到凭借只言片语,就相信李挽所谓的“不稀罕”云云,他以后极大概率还是要篡位的。
她将朱钺交还宫人,连带着将其余九锡之礼都请回宫,行马也不要了,让陛下自个儿留在宫中。
看着浩浩汤汤的百余虎贲,护着仪仗,抬着朱门,托着宝盘,逐渐远去,陆蔓才终于长舒口气。
如果九锡真的代表着夺嫡,那么能送走九锡,至少给了她一些心里安慰。
第040章 危言耸听(一)
翌日清晨, 幼桃去罚跪,照例先来向陆蔓请安,整个人喜滋滋的。
陆蔓看见小丫鬟神采飞扬的模样, 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去看你妹妹了?可是身子恢复得不错?”
幼桃抿着笑点头, 又摇头,突然神秘兮兮的凑到陆蔓耳边,
“娘子,昨晚可是陪了王爷一晚上?”
陆蔓瞬间满脸痛红, “没……没,哪有。”
李挽在书房看书,不让她走,她是不小心睡了一小会儿, 但醒来之后就回去了好吗。
幼桃目光更加揶揄, “娘子可别骗人了。冬月都告诉我了, 这几天街上都传遍了。”
“传遍什么?”
“娘子和王爷如何恩爱呀。”
幼桃眨眨眼睛, 笑得如释重负, 分明还是个黄毛丫头,却活像个老成持重的老妈子,
“大家都说,娘子可心疼王爷了,不嫌弃他狼狈,寸步不离的守着。王爷也相信娘子,公务都敢交给娘子,甚至加赐九锡这样的大事也都全权交给娘子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