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今天也想篡位gb(181)
顾西瑗怔了怔,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想透的东西,被殷明垠就这么坦坦荡荡地说了出来。
“那么……我把权力还给你……”少年气若游丝,胸膛起伏,“我在朝中的布排,那些可堪大用的臣子……日前已悉数告知于你……他们各司其职,你总体调动便是……”
顾西瑗身影微晃,仿佛被当头一棒,打得头晕眼花。
遥遥想起铺满金色阳光的东宫正殿,案桌前他抱她在腿上,一边批奏折,一边教她处理政务,不仅让她看奏折,也让她学着回复,毫无避讳与她谈论政事。
她以为他是要害她,要给她戴一顶后宫干政的帽子,日后好借此发难,揪她小辫子。
可原来不是……
原来那时候,殷明垠已经在为生产做准备,已经在交代后事,在为她打点安排。
殷明垠扣住肚子,冷汗涔涔,一句话拆成三段,唇中气音几乎要碎开:“你若……不愿,便签下和离书,回顾家……姑姑会照顾孩子,它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但你要……赶快……”他蹙紧了眉,腰腹辗转,乏力地仰起脖颈,“等我……死了,就没有选择了……”
他一旦崩逝,她将即刻成为太子遗孀,携带襁褓幼子,届时再提出和离,只怕要受尽全国的冷眼,遑论还有三年孝期。
他不愿在身故之后,还要锁她在身边三年之久,不愿闭了眼还要听见她的哭声,听见怨怪,怨怪他死了都不肯放过她。
他已经逼过她一次,做错过一次,将彼此逼入这般惨淡的境地,他不愿意再有第二次,更不愿留她孤儿寡母受人欺凌,不忍看见别人戳着脊梁骨骂他短暂的一生里捧在心尖上的爱人……
顾西瑗泪珠滚落,唇中喘息,说不出话来,她无法描述此刻的感受。
只觉耳中嗡鸣,口中咸苦,胸中气血翻涌,表面上却格外平静,是注定的死局下束手无策的恐惧和愤怒,是眼看着天塌下来却无能为力的破罐破摔,是被上苍逼着接受一个不愿接受的现实的深重抵抗……
如果非要形容,所谓的凌迟酷刑大抵也不过如此。
殷明垠为她把所有的后路都铺好了。
她甚至难以想象,一个人是如何在这样深重痛苦的折磨下,还能去想这么多的。
她好像在一瞬间看尽了两辈子的事,奇异的走马灯,在殷明垠垂死的时刻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知道自己疯了,完蛋了,千辛万苦爬出来的感情深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深沉地陷入下去,再难脱出生天……
或许第一眼在云京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与殷明垠相视,就注定了她与他今日收场。
第101章 101
作为一个曾经受制于人的恋爱脑, 加讨好型人格,顾西瑗这辈子最讨厌不稳定,尤其厌恶被人牵动,受人摆布。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改造自己, 拔除一切妄念, 打造了一身无坚不摧的铠甲, 圈地为营,唯有血脉相连的家人在此安全范围。
她讨厌一切不安全的东西, 讨厌心潮不受控制地澎湃,讨厌目光被一个人牵引锁定, 讨厌情绪脱离自己的掌控, 更厌恶心跳与脉搏都为另一个人鼓动……
那让她想起自己最不堪的样子, 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变得铁石心肠, 她绝不要变回去。
人心多么嬗变, 情爱本就是豪赌。
上苍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 她发誓再也不碰感情,不是因为多酷多高傲,只是太明白自己的软弱, 她做不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更做不到真的把心束之高阁。
这场人间游戏代价太大,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 她玩不起。
可她偏偏遇到了殷明垠。
一只从冷宫里逃出来的小狐貍。
明明伤痕遍体,明明聪明又狡诈,明明极端又病态, 偏偏无所保留地摊开自己, 剖开血肉,一遍遍与她述说爱。
她从来没把他所谓的爱当一回事。
十几岁的小孩, 从来没被人爱过,他怎么可能学会爱别人。
直到今日她站在这里,看见他为她怀孕分娩,几乎流尽全身的血,被产痛折磨到形销骨立,还在为她筹谋风雨。
那原本是多么漂亮耀眼的少年,初为储君,坐拥江山,却藏在这里为她挣扎产子,几乎活生生被磋磨至死。
恋爱脑是真的会要命,她胆战心惊,几乎已经看见他的下场。
殷明垠用性命血淋淋地向她证明了爱,用鲜血践行了信仰,他和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以至于她被他破防,被他拉下深渊,打回原形,再也无力回天。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他就要死了。
杀死了自己就为了向别人证明什么,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顾西瑗动了动唇,故作轻松,甚至想嘲他两句,提醒他下辈子别这样了。
可她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塞了一块滚烫的烙铁,舌头都烫烂了,偏偏眼泪冰凉,像脸上破了一朵云,风吹雨打。塌了的天就压在她的脊椎上,地面凹陷,根本站不稳。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回来?”她努力抬起眉梢,撑起漏雨的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殷明垠阖上眼,泪珠滑过眼尾的痣,一番话消耗了他所剩无几的力气,他的眉心乏力地抽搐,拢住腹部的指尖不断收紧,像案板上一条死鱼任由宰割。
他丢盔弃甲,准备投降了。
可顾西瑗不允许。
她走上前,来到床头,靠近了他,缓缓伸手,托起少年惨白的脸庞,望进他被痛苦撕碎的眼底。
一时间所有的往事在眼前掠过,她再也承不住泪,心神崩塌,眼泪一滴滴落入他的颈间,抵住少年冷汗涔涔的额心,咬唇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