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奴(36)
萧元嘉气笑:“你是人,和晚晚怎会一样。”
也不知是出于向他解释的心态还是怎样,她又轻叹:“我在书院监工的时候看见晚晚,也不知这一年来乐游苑一直荒废牠是怎么过活的,见牠无家可归也是可怜……就顺手把牠带回来了。”
说罢她才发现,脚下这人在十年前,便活脱脱是另一只被她捡回府去的晚晚。
少年萧璞被人贩子拐到异国他乡,被虐待得言语不顺,被她救下后本来可以回家却是出于不可说的原因以致有家归不得——然后就被她顺手带回了将军府去。
柴奉征显然也想到了自己和黑猫诡异的共通之处,嘴角抿得更紧了,眼尾微微泛红,一头黑毛直往萧元嘉的大腿上蹭。
萧元嘉板起t脸来:“坐下吃饭。鱼头给晚晚。”
柴奉征不情不愿的切下鱼头,重重扔到地上的盘子里。
萧元嘉挠挠猫脖子,心情好也不和他计较:“晚晚是猫,你是人,人不能和猫计较。”
“阿璞是主人的狗。”柴奉征一脸倔强,执拗的道:“主人不能有了小猫,就不要小狗了。”
萧元嘉一脸无奈,扶额:“你怎么又把自己当狗——”
可是定睛一看,这人不就是一只需要她来顺毛的大型犬吗?而家犬和恶犬之间,本来也就只有一线之差。
她轻轻叹息:“你一口一个主人的狗,可是你我之间早就没有主奴关系。我要你还是不要你,这又与你何干?”
“你不过就是仗着我……”
仗着我舍不得。
这话她说不下去。
柴奉征却是双目一亮,墨黑如夜的眸子里有微光闪铄,彷如漫漫长夜尽处亮起的第一线晨光。好像他一直等待的便是这未了的一句话。
萧元嘉并不是一个大爱的人。她只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把不愿回到北方的少年养在府中,只是源于一念心动;把乐游苑里的小黑猫捡回家去的她,也是有了几分从前行事随心的影子。
可是他并不想做她的兴之所至。
他眼巴巴的看着她,心里不甘如潮汹涌:“主人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承诺。”
萧元嘉眸光一暗,冷声问:“什么承诺?”她这一生得到过的承诺太多,守得住的却没有几个。
柴奉征低下头去,伸手抚上了晚晚的脖子。
小黑猫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敌意,一身黑毛倒竖,发出充满警告意味的嘶嘶声。
他却是轻轻一笑,逗玩着猫脖子上的铃铛。
晚晚毛色纯黑,容易融入夜色,萧元嘉随手拿了一条缎带给牠系上铃铛,好让自己在夜间迷糊之际也能听声辨认。
柴奉征把铃铛捏在两指之间,却想到了别的什么,嘴角勾起了近乎魅惑的一笑。
“我想向主人讨要一件东西。”
×
年关将近,朝廷各部也陆续开始放起了年假来,也包括负责书院工程的工部中人。
萧元嘉也就暂时不用再往覆舟山上跑,每日在家里除了练鞭以外,便是逗弄小黑猫晚晚。
柴奉征却在这时候开始忙了起来。以薛道明为首的荆王部属上京述职,元旦过后便要回到荆州,柴奉征也有不少藩府的事情要借着这段时间和他们商榷。
待他再次踏进长公主府时,已是冬至前夕。带来的,还有上次他向萧元嘉“讨要”之物。
也许这人真是属狗的,又或者他对晚晚的妒意实在是太明显了,小黑猫对他有着天然的敌意,自他踏进院中便一直喵呜喵呜的叫着。
萧元嘉正在扎马练气,练了一会才站直身子,抱起晚晚揉了揉牠的猫肚子:“你有好几日没来,晚晚忘了你的气味,才会生出敌意。”
她在猫鼻子下伸出食指,任牠左嗅右嗅:“像这样给牠闻闻你的气味就好了。”
柴奉征对猫可是完全没有兴趣,他一把夺过小黑猫放在地上,执起主人的手放到自己的鼻子下。
萧元嘉冷冷的看着他。
见她没有把手抽回,他变本加厉,伸出舌尖轻舔她的食指。
一双美目偏偏还是明净如镜,俨如纯澈无辜的少年郎。
食指轻挠他的舌尖,萧元嘉戏谑笑叹:“今天不做狗了,要做小猫?”
柴奉征粲然一笑,吐出她的手指,还不忘从怀里掏出手帕为她细细擦拭。然后他示意她到亭中坐下,倚着她的裙脚跪坐地上。
然后他拿出了那日从长公主府拿出去的东西。
那是一条缎带。准确来说,那是覆舟山上的温泉池畔,萧元嘉用来绑住他双手的那根发带。
只是那条缎带现在已经不是发带的形状。缎带镶了金线,变得更加坚硬,也有了自己的形状——那是首尾相连,接成了一个项圈的样子。
只是那项圈也不像戴在畜牲颈上的项圈,反而更像衬托他身上矜贵锦衣的一件饰物。
在那“缎带饰物”的中心之处,还有一颗小小的铃铛。
脑海里灵光一闪,萧元嘉想起了那日他逗玩着晚晚脖间铃铛的动作,一时咋舌:“你不会是那日便想好了要弄这么一件……”
柴奉征轻轻一笑,把项圈交到她的手中,轻拉她的手往自己的脖子上比划。
“主人喜欢吗?”他眸色深深,故意沈下去的嗓音别让的魅惑诱人。“喜欢的话……给阿璞戴上,好不好。”
萧元嘉神差鬼使的,抚上了他的脖子。人体至为脆弱的地方,如今被她一手掌控。轻轻一扭,他的生命便可在自己掌中流逝——而他,正在邀请自己在他脆弱的脖颈之间,戴上属于自己的项圈,像逗弄小猫一般逗玩他的铃铛。